何故如此難忘(1 / 1)

每天,我都在這裏等著他,他說過的,等他當上狀元後,會用八抬大轎親自把我抬到狀元府成婚。

那一天,傾盆大雨,我正在屋子裏繡手帕,沒想到門被撞開了,

“有人嗎?我們路經此地,沒想到天作孽,無法前進,隻好進來歇會兒。”

是一個剛氣很足的男聲,聽腳步聲,應該有五六個人。這一代經常有土匪,我緊緊抓住手中未修完的手帕,卻沒想到針戳進了食指,血盛了出來,但我仍憋著,不敢出聲。

我雖不敢恭維自己的長相,但在這個小小的鎮上,卻還是數一數二的清秀。萬一他們……

我看見了一隻繡工精細的鞋子首先跨入了我的房門,緊接著是繡著杜鵑的藍袍,這個人身材很魁梧,臉蛋卻很俊朗,是我們這個村子裏滿肚子肥油的男人們無法比的。

經過他們一番介紹,我才明白,他們都是溱王府的侍衛,溱王讓他們出去辦事,沒想到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個鎮,所以找了個小屋子準備避雨,本以為這個離鎮子最遠的屋子早已荒掉了,沒想到會遇見我。

我幫他們點了爐子暖暖身,問了他們一個我做夢都想問的問題,

當然,我不會傻到問他們有什麼秘密任務在身。

我問的是,

京城有沒有一個叫顏律勉的狀元?

我得到了一個在我預料之中的答案,那個身材偏小的侍衛興奮地回答,

顏狀元馬上就是我們溱王的小妹夫了,就要贏取我們溱王最疼愛的妹妹了!

我不驚訝,真的。

但即使早就知道這個結局,我和顏律勉的結局,也無法控製住自己,我抱著臂趴在桌子上大聲的哭,以至於都不知道他們一群人什麼時候走了。

顏律勉,本鎮鎮長的二兒子,也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他教我識字,教我念詩,他是除了奶奶之外唯一被我視為生命的人。

小時候的我不懂愛,長大的我不敢愛,他有美好的前途,鎮長對他的要求很高。

狀元是他唯一的夢想,因為鎮長本人年輕時未能及第,所以把一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兒子身上,大兒子雖有文采,卻很看得開,不願踏入官場,所以作為二兒子的顏律勉肩上的責任就更加重大了。

而我呢,隻是一個棄嬰,恰好被奶奶拾到了。

奶奶年輕時是妓院裏的女人,一生未嫁,徐娘半老時被人趕了出來,名聲不好,連帶著我也被人歧視,所以從小我就沒有什麼朋友,唯有奶奶。

卻在一次獨自去集市賣繡好的手絹時遇到了同在集市上買書的顏律勉,就莫民奇妙的成為了好朋友,他說我長得像他的娘親,眉峰都有一顆痣。

我知道我有多喜歡他。我明白我的心,也明白他的心,我們沒有互換心聲,卻在對方因充滿愛意而十分柔和的眼中看見了愛。

他會經常用我送給他的精美手帕包裹著好吃的點心帶給我;我也會每晚接著每晚,馬不停蹄的給他做荷包,做手帕,做裹劍的布袋。

他給我的東西進入了我的身體內,融化了我每一寸的血液;而我給他做的東西隻能停留在他的身體外部,即便再暖和,也融入不了心,所以,我一直認為自己愛他比他愛自己更甚。

他進京趕考的那一天,給了我一輩子的承諾。

雖然我很少出門,也從未去過除了這個鎮子的其他地方,但基本常識卻是知道的。

難道,等他當上狀元之後,皇上真會允許這樣的人才去娶一個村姑嗎?難道不應該將狀元郎納入己族?

但我相信顏律勉,他不會食言,曾經,他答應我會每隔兩天就來教我識字,有一天,也是大雨如注,我以為他定不會來,沒想到,叩門聲卻一陣陣的傳來。

奶奶開了門,見他像一個落湯雞,歎了一口氣,就讓他進來了,卻不停的搖頭,她是很不讚同我和顏律勉交往的,她經常對我說,她不希望我和她一樣被人所負,但她沒有告訴我那個負她的人是誰。

奶奶死了,就在顏律勉進京趕考的後兩天,晚上,她摸摸我的頭,見我睡著了。也就安心躺在床上睡覺,卻再也沒醒來過,那幾個月,我如同一個行走的死屍,我一生最愛的兩個人在幾天內連續的離開了我。

三個月過去了,我終於習慣一個人生活,沒有奶奶撫摸我的頭哄我睡,教我怎麼繡好各種各樣的花樣,更沒有一個喜歡穿白色衣服,個子高高的,臉蛋俊俏的男生來送好玩的,好吃的東西給我。

但我認為我還是有希望的,至少顏律勉給了我其他女人所沒有的承諾,卻沒想到,老天一刻也不讓我休息,在一個下雨天,我迎來了一個可令我致命的消息。

那個白色的身影走了,再也不要我了,奶奶最擔心的事終於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