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 言
《新西遊記》借《西遊記》中人名、事物以反演之,故曰《新西遊記》。
《新西遊記》雖借《西遊記》中人名、事物以反演,然《西遊記》皆虛構,而《新西遊記》皆實事。以實事解釋虛構,作者實略寓祛人迷信之意。
《西遊記》皆唐以前事物,而《新西遊記》皆現在事物。以現在事物假唐時人思想推測之,可見世界變遷之理。
正文:
卻說唐僧自從取了佛經,成了正果以後,過了一千三百餘年,一日忽又奉到如來佛的佛旨宣他前去。他便依旨前往,到了如來佛前。如來佛便對他說道:“聖僧,你自西方取經回來以後,經文得傳東土,厥功非小。至今星移物換,東土的教日就衰微,能解經文的人甚少。在那西牛賀洲又有了一種新教流行頗廣。我要叫你再往下界一行,依著你前次取經的樣子,從東勝神洲起,一路到那西牛賀洲,考察那新教流行的緣故。去時仍須帶著你三個徒弟。”
唐僧奉命,辭了如來佛,即時叫了孫悟空等三人來,對他們說明了佛意。孫行者便跳了起來,叫道:“師父,好也!老孫悶死在這裏,久不往下界去了,不知下界的情形。現在怎地讓老孫再走一遭看。”說聲未了,早翻起一個筋鬥,投向下界去了。
且說孫行者一個筋鬥翻往下界,到地時,恰在那上海四馬路老巡捕房的門首。抬頭一看,隻見又高又大一所四五層樓的房屋,看他四圍又沒有牆,又沒有柱,又沒有桷,又沒有簷。看他房屋又不似房屋,四方上下,都用紅色的磚砌著,中間開著一個空兒,宛如城門圈一般,看看又不是城頭。那空兒前麵,立著一個又高又黑的大漢,頜下生著無數的黑髯。心中納罕道:“這是個什麼所在?這又不是南天門,為什麼王靈官替他守著門在這裏?”又尋思道:“莫不是又被那如來佛作弄了我麼?老孫且莫管他,照著以前在他掌中的時候,做了一個記號在這裏。”想罷,便走近那空兒處,沿著壁,對著那守門大漢,蹺起了一個腳,便不裝尊,撒了一泡尿,那守門大漢見他撒尿,便上前來一把拖住,喝道:“你做什麼?”孫行者要待逃時,早已不及,便說道:“我撒尿於你屁事。難道你們這裏尿都不撒的麼?”那大漢聽了他說,也不回答,一隻手拖了他的衣服,隻顧向裏走。孫行者一想:“這事來得奇怪,老孫倒要跟他去看看。”
到了裏麵,隻見裏麵又走了兩個人出來。孫行者一看,見一個人身高麵白,口上簇了兩撮的須,好像貓須似的,頭發金黃,眼睛碧綠。孫行者想道:“老孫以前也算走遍了天下了,卻還不曾看見這樣的人。”又看那一個時,卻是身材短小,麵黃睛黑,和唐時的人不相差異,隻是有些礙眼,卻又想不出什麼緣故來。
正在一人尋思,早已到了一間房屋的門首。門內便又走出兩個人來,和以前出去的兩人相仿。隻見拖他的大漢上前,對著兩人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那黃色的便問他道:“你知道這裏租界的章程不知道?怎麼好在馬路上撒尿?”孫行者一想,道:“奇了,奇了!怎麼撒尿都有章程?”便答道:“老孫初到這裏,卻沒有知道。”那黃色的人道:“你不知道,便罰你。”孫行者道:“罰我什麼?”那黃色的人道:“這裏是有定規的,撒一泡尿,罰錢兩角。”孫行者一想:“這倒不怕。老孫前次取經的時候,還帶得兩個唐時的貞觀通寶在身上,隻是那銅錢是圓圓的,那裏生得角呢?”便一手伸入懷內,取了一個貞觀通寶出來,一折,分做兩片,再折了一折,分做四分之一,給了兩片於他道:“這就是兩角了。”那黃色的人大怒道:“你這個猴兒樣的人,怎麼來戲弄我?”伸起腳來便踢。孫行者急忙避過,問道:“老孫又沒有得罪你,怎麼你這般動怒?”那黃色的人道:“我說兩角是銀的,不是這銅的。誰要你這銅片兒來?”孫行者一聽道:“知道了,知道了。
”忙從身上拔了兩根毫毛,丟入口內嚼碎吐出,變成了兩塊銀子,授於那黃色的人道:“這個可是了?”那黃色的人更怒道:“你這個毛臉人很可惡。你不願罰錢也罷了,卻來戲弄我做甚?我便送你到裏邊去。”說罷,便又恨恨地踢了行者兩腳。孫行者便告罪道:“你說的話老孫實在不明白,怎麼又是錢,又是銀的,又怎麼有角?老孫初來這裏,沒有看過,請你給個樣子與我看,老孫便知道了。”那黃臉的人見他半癡不顛,也將他沒法,隻得從衣袋內取了一個銀角子出來給他看,道:“這就叫做銀角子,你可知道了?”孫行者一看,便連聲叫道:“知道,知道。”便又拔了兩根毛,變了角子,給了那黃色的人。那黃色的人便吩咐道:“去罷。”孫行者便一人走了出來,自己又尋思道:“這地方的章程真真奇怪。路上又不見有坑廁,又不許人在路旁撒尿,難道往來的人都沒有尿的嗎?倘然撒一泡尿,要納兩角錢,這兩角錢雖不知他多少,既然是銀子做的,看來總值得一二百個銅錢。撒一次要如許,每人一日最少也要撒兩三次,那不就要五六百文麼?那是比吃飯的費用還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