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日時間,霍蓁就對這無終寨的事知道了清清楚楚,許是聽說了霍蓁是給他們提供了兩匹強壯戰馬的大功臣,寨民們對霍蓁格外熱情,甚至主動替霍蓁解釋這山寨的來曆,想要勸霍蓁留在此地。
看著眼前這個滔滔不絕跟自己講述的老人家,霍蓁很難相信這人其實是跟她一樣被張震他們打劫來的,甚至,這山寨中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小郎君,你莫要誤會了張寨主,當初若不是他心軟下將小老兒帶回了山寨,小老兒如今怕是已成了枯骨一堆。”
“說這裏是個山賊窩,倒不如說這裏是個流民營,咱們中大部分人都是因戰亂失去家園土地的流民,加上前些年到處是蝗災,為了活命隻得離鄉四處討生活,可很多地方都封城禁止流民入城,青壯年尚可加入軍隊混口飯吃,像吾等老弱婦孺就隻能活活等死,咱們當初一行人投奔無終縣,卻被那縣令以城內糧食不足驅趕,絕望之際是張寨主他們收留了我們。”
“時間一長,咱們山寨的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近來甚至有好些流民主動來投,可隨著咱們的勢力壯大,那無終縣令卻覺得咱們是個威脅,多次派兵來剿,張寨主和刁軍師雖利用這無終山地勢複雜險要勉強擊退了他們,可咱們畢竟在裝備配給上差了他們一截,時間一久咱們未必能支撐住!大夥兒都不想失去這個安身立命之所,征用你的戰馬,實在是迫不得已,還望小郎君莫要錯怪了張寨主。”
經過老人家一番解釋,霍蓁才弄明白原委,不由心生感慨,當山賊當到張震他們這份上,也算難得,曆史上對這類人倒是有個專門的稱謂‘乞活軍’,乞活,顧名思義,亂世中乞求活命自保也,其悲壯淒慘情形可見一斑。
張震原本是常山郡的一個世家子弟,四年前石勒率軍攻打冀州,常山郡淪為戰場,胡人好殺,每過一地都要劫掠屠殺一番,雖說後來王浚聯合鮮卑段部將石勒大敗於常山,逼退了石勒大軍,但常山郡也因為這一戰幾乎成為廢墟,士族平民皆死傷無數,除了那些大豪族勉強能自保外,如張震家族這般的小世家基本被屠戮殆盡。
常山之戰後,張震隨同幾個族兄同鄉加入了王浚的軍隊,但不到一年,就因王浚對鮮卑士兵的縱容而萌生離去之心,最後十多人來到了無終山落草為寇,如張震這般秉持仁義之心的山賊,比起王浚這等隻知搜刮民脂亂殺無辜的軍閥不知好上多少。
霍蓁對張震已經完全改觀,反正她也無處可去,倒不如留在此地。
胡老翁見霍蓁麵色緩和,心知已將霍蓁說動,頓時摸著胡須笑了笑,又繼續道:“老朽觀小郎君氣度不凡,想必不是一般人家兒郎,咱們寨內亦有許多士族流亡子弟,軍師大人便是出身渤海刁氏,小郎君若有興趣,不妨與他們多多接觸。”
霍蓁謝過胡老翁,便打算在寨子內四處走走,寨子大概有五六百人,青壯年隻有一百多人,其餘大多是老弱婦孺,十四歲以上的男子在張震等人召集下每日參加訓練,抵禦外敵,老人婦孺則忙著開辟山林,不到一年間倒也開墾出上百畝田地,隻是這些田地大多坐落於山地丘陵之上,因地勢陡峭,以翻車之力不足以灌溉,因此農田產量不高,隻夠寨子內勉強糊口,因此食物主要來源還是山林裏的野味,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流民來投,山林裏的野味獵殺也不足以支撐越來越大的消耗,糧食問題對無終寨來說已經迫在眉睫。
張震回到居所時,見刁柏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弈棋,急忙走了過去。
“會之兄,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何樂趣,不若與我比試一番,鬆鬆筋骨。”
“聽說今日寨子裏來了個俊俏小郎君?”刁柏垂眸盯著桌上的棋子,不動聲色詢問道。
“想必又是管嵩那小子告知與你的?不僅來了個俊俏小郎君,還得了兩匹健壯的戰馬,這可是純種西域戰馬,若是用以配種,咱們山寨也能培育出一批良種馬,兄弟們的戰力必定能大大提高。”
刁柏收起棋子,見張震如此興奮,忍不住潑他一盆冷水,“配種育出一批良馬,沒個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行,那無終縣令可不會等到那時才同我們開戰。”
張震頓時瞪了刁柏一眼,覺得有些掃興,想到這裏,神情也不由煩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