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下午暴雨驟起,霍蓁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她皺著眉有些煩躁的敲打著鍵盤,耳邊是雨滴擊打窗戶發出的劈啪聲響,這噪音令她愈發心煩。
霍蓁出身書香門第,自小聰慧,今年剛二十一歲已經是b大曆史係博士在讀生,母親是曆史係教授,父親是考古專家,祖父是國學大師,就連外祖父都是國內頗有名望的書法家,可謂是家學淵源。
看著電腦裏才寫了一半的論文,霍蓁有些沮喪的停了下來,她完全靜不下心。
看了看時間,還差幾分鍾就到淩晨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霍蓁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睡覺。
就在霍蓁轉身之際,一道閃電沿著窗戶劈下,恐怖的電光瞬間籠罩住整座房屋,最後的意識裏,霍蓁看到電光仿佛有生命般朝她飛掠過來……
“小娘子,切莫出聲,王浚追兵……尚未……走遠……”
迷迷糊糊間霍蓁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斷斷續續說話,濕熱的液體滴落在臉上,黏膩腥臭。
不知過了多久,霍蓁的意識越來越清晰,肢體被重物壓得僵麻,她痛苦的動彈了下,緩緩睜眼。
少女慘白的臉映入視線,清秀的麵孔沾染了血跡,死一般沉寂。霍蓁抖著手伸到少女鼻翼下探了探,驀地縮回手,尖叫被堵在喉嚨,任她如何驚懼,聲音都像是被卡住。
腦海裏嗡的一聲,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瞬間湧來,被這忽來的記憶撐的腦袋險些爆炸的霍蓁痛苦的尖叫!
“啊——”
淒厲的嘶喊在屍山血海中驀地響起,驚飛了無數覓食的禿鷲。
“公元312年……西晉末……霍原……王浚……”
“我,我是霍蓁……被王浚殺死的,北地明賢霍原的……孫女……”
霍蓁怔怔的將手舉至眼前,滿是血汙的小手,令霍蓁頓時驚呆!
“我,變成了西晉末年的,十二歲的小女孩?!”
霍蓁目光呆滯的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用身體護住自己的少女,眼淚不受她控製滾滾而落。
她分不清這突來的悲愴情緒屬於她自己還是那個消失了的小女孩,吃力的挪開阿桑開始失溫的身體,自肩部至尾脊的刀傷幾乎將阿桑一分為二。
是阿桑在追兵將至時換上了她的衣衫,為她慷慨赴死,長刀劈下時,亦撐著最後一口氣提醒她切莫妄動。
霍蓁茫然又驚恐的看向四周,蒼茫的荒野之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飛鳥禿鷲自長空飛落,無視霍蓁的恐懼開始撕扯吞噬著血肉,禿鷲猩紅冷戾的眼珠令霍蓁狠狠的打了個哆嗦,臉色慘白的捂住嘴平複幾欲嘔吐的情緒。
護著霍蓁一路逃亡的家將於此役中全軍覆沒,侍女阿桑,奶娘薑嫗,還有蔡世叔和東叟……
如果不是阿桑將她護在身下,她此時也會同阿桑一樣慘死王浚追兵刀下吧?
“我到底……怎麼會來到了這裏?!”
她想到那道詭異的閃電,還有自己寫了一半的論文,自嘲的苦笑。
“雖然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魏晉曆史,欣賞魏晉名士風流,可不代表我想來到這樣的亂世啊……”
“也不知父母他們有沒有發現我被雷劈了?哦,我忘了他們一個去國外學術交流,一個去挖古墓了,大概短時間內都不會想起我,不知被發現時,我的屍體會不會發臭……”
霍蓁臉上掛著冷嘲笑意,疼她的祖父和外祖父都已去世,嚴肅不苟言笑的母親常年住校,經常出國,沉迷考古的父親更是幾乎不著家,他們屬於家族結合,並無感情,生下她後就處於分居狀態,所以霍蓁自出生起就是在祖父和外祖父照顧下長大。
霍蓁不明白這樣的婚姻結合有何意義,難道隻是優良基因的配種?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在乎父母,可她還是期待父母能早些發現她,別讓她的屍身發臭腐爛。
一把抹去眼淚將阿桑大睜的雙眼合上,如今她占據了這身體,霍蓁想將這些為她而死的人都埋葬,卻發現憑著自己如今的小身板根本就辦不到,不禁頹喪的跌倒在地。
眼看著夕陽漸沉,暮色上湧,被突來的冷風一吹,霍蓁驀地自呆滯中清醒過來。
抬眼看了看四周,荒涼的官道上,樹木稀疏,附近的田地拋荒已久,長滿了幹枯的蘆蒿荒草,被晚風一吹如波浪湧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唰唰’聲。
霍蓁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恐懼和寒冷令她通體發寒,此時尚是初春,太陽將落,荒寂的冷意開始籠罩天地。
“我必須盡快離開此地!”
霍蓁驀地從地上爬起,這裏濃重的血腥味很快會將覓食的野獸吸引來,一旦入夜,茫茫荒野她能活命的可能性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