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造蜚語黑夜起罡風下毒手睛空來霹靂 (2)
胡雅士一見,滿身上頃刻不自在起來,頭也渾了,心也癢了,眼睛也花了,百節四肢,經裏絡裏,異常的不得勁兒,身子覺著蕩悠悠的,不知怎樣才好,停了好半天,魂靈兒才慢慢的收回了軀殼,回到房裏,倒下床就睡,滿肚皮打算,這樣一個尤物,怎麼想個法子弄他到手才好。這晚眼望著帳頂,差不多一夜沒有合眼。姨太太問了他幾遍,終是不答。次日,局裏都沒有去,捏著支水煙袋,滿間裏亂轉。忽地笑道:“有了有了,這會子革命風潮很是厲害,各處文電交馳,正在搜捕那些餘黨,這汪小子,堪堪又是個沒辮子的,索性報了他革命黨,豈不幹淨了當?那沒主兒花朵兒,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主意已定,就密喊福生去請警長錢子剛、營官蒯法善到公館商議要事。錢蒯二人不敢怠慢,立時應召而至,相見華,齊問大人呼喚有何尊諭?胡雅士向後望了一望,見沒人,才道:“二位的功名要不保了,難道還沒有曉得麼?”錢蒯二人齊嚇一跳,忙問大人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卑弁們一點子沒有知道呢。
胡雅士道:“本地藏有革命逆黨,不日就要起事,你們想想這處分可卸得幹淨麼?”錢子剛道:“本地有革命黨?那裏來的消息?”胡雅士道:“就本公館隔壁那個姓汪的。此人行蹤詭秘,兄弟本有點子疑心,昨晚也是合當有事,吃過夜飯,睡到床上,不知為甚緣故,翻來覆去再也睡不穩。夜裏頭心是最靜,就聽得汪家裏有人聚議的聲音。”錢子剛道:“竟有這等事?還了得。大人可聽得他們商議點子什麼?”胡雅士道:“起初聽得三四個人聲音,說的都是革命排滿流血等叛逆話頭。後來靜了一靜,又聽著一句四月十九三點鍾,此外就不大清楚了。”子剛道:“這姓汪的名叫汪宗漢,是已故牙厘局總辦汪慶棠的兒子。”胡雅士道:“我也曉得他是汪慶棠兒子,真真不是好東西,隻要瞧他的名字,叛逆之態已顯然了。”子剛道:“汪宗漢是逆黨,今天才知道。”胡雅士道:“二位回去作速預備預備,今晚就來拿人,遲了恐怕就要漏網呢。”蒯法善道:“可要府裏去稟一聲。”胡雅士道:“那個悉隨大裁。不過你們不動手,兄弟可就要電稟督撫兩憲了。”
兩人聽了,嚇得連聲應是。蒯法善道:“卑弁回去,馬上點齊人馬,就來拿人是了。”胡雅士道:“這才是正辦。”二人告辭而去。胡雅士又坐轎到府縣兩衙,講了會子話。隻可憐汪宗漢坐在家裏,夢也沒有做著,這晚吃過晚飯,正和他夫人蘇氏手談解悶。忽聽外麵喊聲大震,一個當差的,慌慌張張進來,報說不好了,外麵到了無數的強盜,大門都要撞穿了,快請少爺作主。蘇氏聽說,嚇得抖成一堆兒,忙道:“這便如何?這便如何?”宗漢道:“不要慌,自古水來土掩,將至兵迎,何況這幾個草賊?我有兩支六門手槍,是朋友送給我的,一竟藏著沒有用過,今晚倒可以試一試了。”說畢,站起身,開箱取出手槍,裝好彈子,忽匆匆走將出來。此時外麵已攻打了許久,隻聽震天價一聲響,兩扇大門齊齊倒下,呐喊聲八九個人一窩蜂擁將進來。汪宗漢雙槍並舉,勃勃勃兩道青煙,擁進來的人早倒了兩個。餘人喊聲不好,一齊狂竄而退。汪宗漢隻道是強盜,奮不顧身,直追出去,剛剛奔到門口,不提防鋼叉鐵鉤一齊上來,膀上著了兩下,一個鷂子翻身,早給眾人拿下了,橫拖倒曳而去。
蒯營官下令入內細搜,三五十個如狼似虎兵丁,揚旗喊呐而入。擁進門,先向空處放一排槍,槍彈打在牆壁上,打得灰泥磚塊,紛紛散子。錢子剛督同眾警察跟隨而入,十幾盞警察燈,像電光般探照進去。眾人一路喝,一路行,霎時,早搜查到房間裏。蘇氏嚇倒在一邊,眾人翻箱倒籠,見了值錢的東西,隻恨自己袋小藏塞不下。前前後後,抄了個遍,並不曾抄見什麼,於是簇擁著汪宗漢,到警察局,略問幾句,隨教押下。錢警長、蒯營官連夜進府稟報,拿獲革黨汪宗漢,並被拒捕槍傷兵丁兩名的一應情事。府大人聞報大驚,問道:“隻拿獲得一個人麼?我想總不止一個的,你們檢搜檢搜細到,不要被他漏網,漏了一個網,可就要有無窮的患害。”蒯營官道:“卑弁協同錢警長,在汪逆宅子裏,前前後後抄了個遍,並不見有別個可疑的人。”錢警長道:“大人明鑒,革命黨行蹤詭秘,最好明天城門不要開,按戶搜查一遍,果然沒有什麼,再行開放不遲。”府大人道:“閉城搜查,如果然好,隻怕上頭曉得了要講話,說兄弟臨事張皇,兄弟如何吃得住?”蒯營官道:“這逆犯今晚提審麼?最好改發縣監,似乎謹慎一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