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離國,城牆。
此時,是夜與晝的交織,天邊深紫中透著淡粉的霞光,深沉而魅惑。
黑夜中漸漸有了絲絲光亮,守衛的士兵打開城門,城門外早已焦急等待的商旅魚貫而入,早起的商家也紛紛打開店鋪的門,掃掃擦擦,準備迎客。街上有挎著籃子或背著包裹的人,行色匆匆,不知是要趕路還是采買東西。
但是,每一個經過城牆的人,都會刻意遠離一個角落,惺忪的雙眼中透出明顯的厭惡,甚至還有人捂住鼻子,或破口大罵,或飛快跑走,像是身後有唯恐避之不及的汙穢之物。
汙穢……說起來也並不為過,城牆的角落處有一個渾身散發惡臭的黑色不明物體,零星的幾隻蒼蠅圍繞,顯示出僅有的生機。
或是路人的咒罵聲太大,或是某隻蒼蠅受到驚擾加快了撲扇翅膀的速度,黑色的“物體”用手胡亂剝開粘在臉上發臭的頭發,搓了搓眼角,慢慢睜開了眼睛,那一刻,陽光還未撒下的黑暗角落裏亮了一下,也許,是一團黑中突然多了些眼白吧。
她動了動嘴,卻沒有講出話來,隻發出了鴨子般難聽的嘎嘎聲。她用單手撐著地,挪動雙腿準備坐起來,可是隨即傳來“哢”的一聲,她的下巴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
……唉,又忘記自己的左腿動不了了,李明若心中沒有氣惱,隻是有點無奈,畢竟都一個多月了,她還沒有習慣瘸著左腿的生活。她隨手蹭掉臉上的灰塵,又費力地搬動笨拙的左腿,直到自己可以舒服地依靠在城牆上。
李明若一邊欣賞著天邊的朝霞,一邊用手抓了抓粘成一團的頭發,揮散了頭頂不舍離去的蒼蠅,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沒錯,她就是一個髒兮兮的乞丐。不但左腿殘疾還失聲成了啞巴。不過,腿傷是外傷所致,失聲卻是她自己買了啞藥,給毒啞的。
遠遠路過李明若身邊的兩人,似是好友,看到對方就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你說說,這條路上這麼多乞丐也沒人管管,不知是怎麼來的。大婚的太子帶領丞相親自出征,北牧這才退了兵。國家剛剛安寧下來,不要再有什麼亂子了。”
“你知道些什麼呀,茶館的小二偷偷告訴我,他聽去喝茶的公子們說,本來大婚完就是太子妃的丞相府小姐一個月前失蹤了,據說被賊人推下了無情崖。無情崖呀,咱們東離的一道天險,那麼高,掉下去必死無疑,與其說是失蹤了,不知那丞相府小姐是不是被哪隻野獸給吃了!”
“啊?”一人發出一聲大叫,被另一人趕緊捂上嘴,看到沒人注意他們,這才鬆開。大叫的那人也嚇了一跳,趕忙壓低聲音:“咱東離國的皇帝,年事已高,病疾纏身,太子這雖然沒有登基,但已經總理朝政,掌握大權……那死的可是太子十八歲那年發誓一生隻娶的一人啊,丞相府小姐那十有八九就是未來的皇後,如今死了,那太子和丞相豈不……”
李明若倚著城牆,耳邊還聽得到沒走遠的二人的談話,她閉上了那雙在黑暗中如星辰般璀璨的雙眸,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常言道,十年如一夢,然而,於她而言,這一個月,卻如同夢境一般,那樣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