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齊王代魏(下)(3 / 3)

陳元康、崔暹等本來就是高澄的心腹,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如此。

高澄沉默不語,隻聽人七嘴八舌,自己並不表態。

崔季舒把握著時機道,“天下禍亂,生靈塗炭久矣。欲保生民,安定邦國,非大王不可。大王忍見再有人受屠戳?”

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眾人所請。意思全都和崔季舒說的一樣。

高澄聽了隻點點頭淡淡道,“我意已決,諸公不必再請命。”

眾人安然而返。

自這一日起,這樣的事如此三次,高澄才應所請。

冬日終於來了。初次下雪是薄薄的一層小雪。但隻這一點雪就把鄴城裝飾得如同白玉無暇,仿佛一切都恢複到了幹幹淨淨。

為了迎入新天子,魏宮中重新裝飾一新。

既出預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新皇帝的寢殿果然沒有選在仁壽殿,而是選在了顯陽殿。

國號定為“齊”。曾經的魏宮改頭換麵,從今以後就成了齊宮。

外朝內寢的齊宮中,顯陽殿並不出眾顯眼,在內寢之中的偏東處。

這種事不宜再拖延,盡快選定了吉日舉行登極大典。

高澄受魏禪為齊國皇帝。

追尊父祖自然不在話下。王太妃婁氏此時成皇太後,也迎入齊宮中奉養。

世子高孝琬在登極大典第二日就被立為太子。同時太子生母元氏追諡為皇後。

齊王府裏果然空寂了。按照新的大齊天子的心思,舊邸仍令人看守灑掃。從前的齊王邸郎君們和生母都移入齊宮各有位份。

柔然公主鬱久閭氏因從前沒有名份,現在也沒有理由入宮。

直到天子宣詔,月光才在很多日子之後再見到高澄。

雖然修飾一新,此齊宮究竟還是彼魏宮,月光心裏萬般不願意來。

她被帶來的地方名字叫做“瑤華殿”,在內寢之西側。

穿過永巷及過了重重宮室,就看到原本陷落在無數的飛簷雀替之間的瑤華殿。

宮院中雖也精致華美,但在偌大的齊宮中還是囿於一方、形同囚禁。

這天天氣極好,碧空藍得耀眼。此後的很多年,月光時時會想起這一天,隻是沒想到從這一天起她會一個人在這兒孤寂度日那麼久。

瑤華殿的庭院中冬日很空曠。月光進來就看到內宦肅立,黃門侍郎崔季舒正在庭院中。

中庭有一方淺池,上有小橋,橋上站立著一人,隻能看到背影。

崔季舒看到月光等人進來,走過去向那人低語。那人轉過身來,正是高澄。隻是陌生得讓人有些不敢認了。

他穿著黑色袍子,更顯得膚色白得像是透明一樣,綠眸子格外懾人心魄。

月光多日不見他,此時乍見心裏狂跳不止,情不自禁向高澄走過去。

高澄也從小橋上走下來,向她走過來。

兩個人止步時中間的距離雖短,卻讓人覺得不可逾越。

不用再說,月光也能感覺到從前一切已逝。也不必再說什麼不合適的話。

高澄看看這庭院裏凋零的冬景,沒有看月光,問道,“卿喜歡此處嗎?”他語氣裏沒有關切,無意間透露了他的心思。其實他是不在乎她喜歡或是不喜歡的。

月光是第一次到瑤華殿,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也隨著他的目光四處環顧,終究還是不肯附和他,回道,“陛下是要妾喜歡還是不喜歡?”她的聲音裏滿是冷硬。

這顯然不是高澄想聽的話。他重新轉頭來看著月光,漠然道,“我說過娶汝為婦,必不讓卿心有遺憾。”他眼圈慢慢泛紅。“卿所請之王妃我給不了,隻能迎娶卿給朕做繼後了。”

月光幾乎把唇咬出血來。原來在高澄心裏王妃隻能是元仲華一個人。元仲華是結發之婦,又是太子生母,自然是元後,她隻能做繼後。

遠遠站著的桃蕊怔住了。她沒想到月光公主最終會落得和落英公主同樣的結果。

月光忍了回去,跪下來道,“這是陛下隆恩。妾代柔然部族謝陛下之恩。隻求陛下日後幫我兄長驅除突厥。”

從前她總想著回柔然王庭。其實真的回去了又能怎麼樣?留在鄴城,做這個皇後,這恐怕也是她能為柔然,為兄長做到的極致了。

高澄神色輕鬆起來。“朔方郡公和朕約為兄弟,朕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想想兩個人似乎已無話可說,隻為了了結此事而已。

等到高澄出了瑤華殿,崔季舒陪侍在側慢步。

雪後初晴,地上還有不盡的殘雪。

他放低了聲音道,“大家立柔然公主做繼後也算是給足了朔方郡公麵子。”

高澄慨然歎道,“西賊不除早晚是禍事,南朝大亂又近在眼前,也是脫不開的。自然要懷柔,朔方郡公雖精明,也算有情義之人。”

頎長的黑色影子在雪中越走越遠,越來越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