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流淌開來。
高遠君一下子怔住了,怔怔地盯著地上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中的兒子,然後氣絕倒地。
闕門之外,柔然公主月光待馬車一停便立刻跳下車來。誰都不理地往宮中闖去。
有人來攔阻,月光轉身便從跟隨的柔然奴婢手中拿了她的弓來直敲其頭怒道,“本公主奉太上皇後之命入宮拜見,輪不到奴才來質問。”
那宮門口的士卒其實並不是宮中人,隻是奉命在此嚴守,但聽到“柔然公主”這樣的話不敢再攔,隻能放月光進去。
月光進了宮,一路逢宦官、宮婢便問齊王妃、大長公主在哪兒。可是誰都說不清楚。一會兒說昭台殿,一會兒說椒房殿,一會兒又說仁壽殿。
月光是極聰明的人。她也不再問,想這三處其實是一個方向而行,並不用東奔西走,隻要一路走去然後到了哪一處便進去找,定然能找到元仲華。
高澄入宮在先,過仁壽殿不入而直趨椒房殿。見椒房殿內空無一人,便以為月光和命婦們都在昭台殿中。他心裏那種不安感更深,也不及細問便奔苑中而去。
恰好過了仁壽殿遇到宦官再問時,說“月光公主在苑中。”可是沒說究竟在哪兒,高澄急問是不是昭台殿。那宦官便說曾在鎬池邊見過月光公主,願意帶齊王去找。
高澄情急心切便隨之而去。
倒是劉桃枝覺得這宦官話說得奇怪。好在他從釜山的窟寺出來,回鄴城的路上高澄已經命他遣人去崔季舒、陳元康等人府中,把窟寺的事先簡述一遍,令宮中來見,想必也已經到了。
那宦官把高澄帶著到了苑中,並不去昭台殿,過鎬池而直往秋信宮去。
劉桃枝忍不住揪著那人喝問究竟去哪裏。
那宦官咬定“月光”這兩個字聽得清清楚楚。
高澄想著這宦官不能知道月光的閨名,不像是假的,心裏更焦急。已到秋信宮門外,宮門緊閉,又看不出是否異常。近在眼前,不進去看看心裏實在是不放心。
劉桃枝這時已經不肯再客氣,押著那宦官去叩門。秋信宮的宮門幾乎是立刻就打開了。還是劉桃枝先押著那宦官進去。
裏麵荒蕪得像是久無人居,庭中雜草叢生。秋信宮從前是魏帝存放祭天用的玉禮器的專用之地。說不清楚是多久之前,南梁溧陽公主蕭瓊琚曾在此居住過。
現在的秋信宮早就蕭條了。
高澄正是在這裏知道了他的父親獻武王高歡過世身死的消息。當時在場的還有太尉司馬子如,和承遺命的太保孫騰。
他不得不隱瞞消息,秘不發喪以防有人作亂。但侯景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叛逃南梁。現在想來,此刻才是真正地出了亂子。不隻有侯景,近有元善見以及元氏宗室,遠有南朝梁國,誰不是想趁機取利?
秋信宮,是他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踏過荒草,走上石階,推開殿門,高澄走進去。
“月光。”他忍不住大聲叫她的名字。
殿內昏暗陰冷,什麼都看不到,也讓人一刻都不想留在這兒。
“子惠……”高澄聽到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這不是月光的聲音,他立刻就能分辨出來,他警醒了,“是誰?”
燈亮了。殿內所有的燈都被點亮了。高澄麵前赫然站著李祖娥。
跟進來的劉桃枝見是李氏夫人,他又仔細打量搜尋殿內,也隻有幾個奴婢罷了。倒不像是有什麼危險。
劉桃枝沒留意到那帶路的宦官沒有進殿,早就不知去向了。
婢女銅環等點亮了燈便退了出去。
劉桃枝也退到殿外等候。
殿內隻剩下高澄和李祖娥兩個人。
“你怎麼在這兒?”高澄問道,他沒有找到月光,一刻也沒想著留在這兒。
“齊王又是怎麼來這兒的?”李祖娥反問。
高澄驀然想起來,李祖娥的閨名就叫做“月光”。她和鬱久閭氏一樣,閨名都叫做“月光”。隻是此“月光”並非是他心裏想的那個“月光”。
既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宮殿內,隻能靠燈光來照亮,李氏也是豔絕塵寰。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傾國美人再有這樣華麗的裝飾,誰能不愛?
“齊王隻記得自己是齊王,再也不記得曾經是晉陽騰龍山漫雲閣的大公子了。”月光語氣裏湧上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