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雄成
1故事是從一條微博的評論開始的。我不知道現在把它寫出來是否還來得及擺脫厄運。但大難當頭,我必須孤注一擲。
作為一個寫手,以前也被讀者要求過用他們的名字作為小說主角的名字,或是幹脆將他們現實生活中發生的故事演繹成小說。隻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因為很少有讀者在我的QQ上,更不要說和我有什麼直接交流了。微博的出現無疑破除了這種限製,因為有係統認證,讀者很容易找到我。有一段時間我很樂意和讀者在微博上交流,也因此成了微博控,直到那條評論的出現。
起初我並沒有很在意,隻是一個用戶名叫“徐娜”的人在我的微博後麵留言說希望我寫一寫關於她的故事。我並不是職業寫作者,加上平時的學習很忙,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寫小說,於是我婉言回絕了她。她並沒有因此放棄,而是采用狂轟濫炸的方式繼續要求。我的每條微博她都要留很多條評論,軟硬兼施,一會兒說很喜歡我的文章,一會兒又說如果我不寫的話就去找其他人。她還抓住我的好奇心理,說她的故事很恐怖,我如果不寫會後悔的。
如此幾天的較量,我放棄了,讓她給我簡單講一下她的故事,很快她用私信回複了我。她說她本名就叫徐娜,是一名大一學生。她的男朋友江凱喜歡上了另一個叫童曉婉的女生,很堅決地跟她分手了。
“童曉婉是個狐狸精,她搶了我的男朋友。我要殺了她。”
我對她的故事大失所望,隻勸她不要做傻事,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殺人犯法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如果我先自殺,然後再變成厲鬼來要了她的命,這樣警察也沒辦法了吧。”徐娜接著回複了我一條私信。
聶小倩大戰狐狸精,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故事。看著電腦屏幕,我會心地笑了笑,決定不再搭理她。
“看來你不相信我的話。”半個小時後她又發了條私信過來。
我沒有回複她,關上電腦睡覺去了。有一條過時的名言是這麼說的:你永遠不知道在電腦前和你聊天的是個人還是條狗。這個“徐娜”到底是什麼身份我並不清楚,也許是陌生的惡作劇分子,也許是我某個久未聯係的朋友。即使她真的是普通讀者,這樣的校園戀情也多如牛毛,後麵的那些話隻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來寫她的故事罷了。
她停歇了兩天沒有騷擾我,我以為這事已經翻篇了。這天晚上我打開微博的頁麵,發現兩個小時沒登錄竟然有一百多條微博提及我。我連忙點開來看,原微博是徐娜發的,她連續發了好幾條,都提到了我,其他部分則是別人轉發的。
——@小熊先生 快來看,這豔麗的紅很漂亮吧。
——@小熊先生 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
——這種事不是誰都能經曆呢,你說是不是 @小熊先生。
她的每條微博下麵都配了一張不是很清晰的圖片。圖片裏有一隻手,手腕上有一條不淺的切口,鮮血沿著手腕滴落在地板上。再往上看其它圖片,拍攝角度稍微發生了點變化,但依然看不到人臉,而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
她正在自殺!
我的全身瞬間布滿了雞皮疙瘩,胃也跟著痙攣起來。顫抖的右手撥動著鼠標的滾輪,那些轉發微博的人都在評論這件事,希望我快點出現去阻止她。他們並不認識我,憑著經驗猜測我跟徐娜或許有什麼感情糾纏,所以她才會自殺給我看。手心裏開始冒冷汗,我一下子慌了神,全都亂套了。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遲疑著按下接聽,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電話那邊的女聲自顧自地推銷著保險,我低聲罵了一句,掛斷了電話。短暫的憤怒讓我從恐懼中稍微冷靜了下來。
徐娜正在自殺,可是我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裏。我點開她的資料,才發現她跟我在同一個城市裏。
我看了看時間,她已經有半個小時沒有更新微博了,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當下救人要緊,我連忙自己轉發了徐娜的微博,簡單解釋了兩句,希望認識徐娜的人能幫忙阻止她。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我隻有貼出徐娜發給我的私信截圖另發一條微博。
——說不定她已經死了。
——你答應寫她的故事不就好了,現在鬧出人命來了,你滿意了?
——說白了,是你殺了她。
很快有人在我的微博下麵如此評論,這讓我頭皮發麻,多少有些後悔和莫名的恐懼。我給徐娜的賬號發私信,可是她並沒有回複我,她的微博也沒有再更新。我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翻看徐娜以前的微博,企圖尋找到一點點這隻是個惡作劇的蹤跡。
她的微博開了有將近半年,發的微博不多,大部分都是心情文字,偶爾也會提到她男朋友江凱的名字。自殺的這幾條微博是兩個小時前陸續用手機發出來的,而在這之前有十來天她沒有更新微博。
難道是因為失戀了心情不好所以沒上網嗎?我一下子搞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心裏更加忐忑不安。微博下的評論我也不敢點開看了,他們將殺人犯的帽子扣在我頭上讓我渾身不舒服。我拿出手機給本地的一個朋友打電話,他在公安局工作,叫白暮然。
“你惹上風流債了啊?”聽了我的敘述後他調侃道。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萬一真出人命怎麼辦?”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可能也沒辦法。徐娜這名字太普通了,估計很難短時間內找到啊。而且她用手機上網,要其它部門協作才有可能鎖定位置。”白暮然歎了口氣道,“隻能明天了。”
“那一切可就都晚了。”我焦急道。
“你別想太多,關上電腦好好睡一覺。網上的事真真假假。”白暮然說到這笑了起來,“上次我們也碰到過一個自殺直播的,千辛萬苦找到了他的住所,破門而入。你猜怎麼著,這混蛋發完貼子正玩網遊呢。那情形別提多窩火了。”
聽完他的安慰,我稍微放寬了心。我不是救世主,即使這事是真的我現在也無能為力。這樣想著我關了電腦躺回到床上。雖然是輾轉反側,但半個小時後我還是睡著了。
2
醒來時額頭冒著冷汗,大概是做了些噩夢,隻是都記不太清楚了。我重新打開電腦,真希望昨天晚上看到的都是場夢,隻可惜頁麵上那些自殺的照片還好好的呆著。我點開評論,各種謾罵和猜測占滿了屏幕。這其中也穿插著我的粉絲對我的維護,心裏著實感動了一把。再撥動滾輪時我看到一條讓我欣喜的評論:我認識徐娜。
我點開評論者的賬號,發現他跟徐娜是互相關注的,而且很久之前他還轉發過徐娜的微博。我連忙給他發私信,希望他能聯係一下徐娜,看她有沒有事。緊接著我拿起手機給白暮然打電話。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還沒等我開口,他就搶先道,“沒有接到任何報警,這個自殺應該是假的。”
“謝天謝地。”雖然還有些不安,但我長吐了口氣。
“不過……”白暮然停頓了一下,“我讓其他分局的同事幫忙查了下,十幾天前有個自殺身亡的女生,叫徐娜,據說也是個大一新生。我將微博上的照片發給他們了,比對一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什麼?”我嚇得手一抖,心髒似乎都漏跳了幾下,“怎麼可能?”
“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自殺照片,那你真是……碰鬼了。”白暮然顯然也覺得不可思議,“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結果下來我再打你電話。”
我也沒什麼心情聊天,匆忙掛了電話。再次打開微博的頁麵,我查找了一下徐娜最開始給我留言要我幫忙寫故事時的日期,到現在也就一個禮拜。我發短信問白暮然那個徐娜具體哪天自殺的,白暮然回了一個日期。我對比了一下,如果她們是同一個人,那就是說徐娜是自殺後第七天給我留言的。
頭七回魂?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個詞,後背一陣發冷。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還是忍不住回想那條私信的內容:我要先自殺然後變成厲鬼要了她的命。
徐娜早已經死了嗎?她現在是來報複的嗎?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越往下想越疼得厲害。
電腦上的頁麵提示我有一條新的私信,那個留言的人回複我了:我跟徐娜是中學同學,她不是已經自殺了嗎?這些微博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事實並沒有出乎意料,徐娜早自殺身亡了。隻是,是誰給我評論,而且還發了這些自殺的微博呢?
我正猶豫著怎麼答複他,白暮然又發了短信過來,警察通過與之前的屍檢照片比對證實了微博上的那些自殺照片就是徐娜本人。我看著手機屏幕變黑才回過神來,現在沒有什麼可以僥幸的了,我碰鬼了。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馬上見一麵吧。
我給那人回了一條私信過去。
“你好,我叫黎文。”我們約在他所讀大學旁邊的一家小吃店見麵,他在我對麵坐下來,自我介紹道。
“謝謝你能幫忙。”我勉強一笑。
“你是寫小說的?”他說話很客氣,甚至看上去有點拘謹。
我點了點頭,猜想他應該搜索過我的資料了,所以決定開門見山:“你跟徐娜是中學同學?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黎文稍微停頓了下,似乎在回想徐娜平常的行為,“她應該是屬於性格外向的女生,喜歡表現自我,學校裏有什麼文藝活動她都搶著露臉。學習成績一般,不過她喜歡看課外書,被老師當眾沒收過很多次。”
“你跟她關係怎麼樣?”
“同學而已,沒太多的交集。前陣子聽說她自殺了,我還嚇了一跳。”黎文一臉惋惜,“真是辜負了這大好年華啊。”
“她自殺的原因你知道嗎?”我追問道。
“聽同學說起過,好像是男朋友喜歡上了別的女生吧。我覺得她太衝動了,可能是性格決定的。”黎文抱起了胳膊。
我點頭表示同意。服務員將我們點的小吃送了上來,我拿起筷子揚手示意他先吃東西。關於徐娜發微博的事情我要想一下怎麼開口,總覺得有點迷信了。
“昨天晚上那幾條自殺的微博是怎麼回事?”黎文才吃了兩口,就抬起頭來直截了當地問我,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補充道,“我後來還看了她給你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親密的朋友知道她的微博賬號,代發的吧。”雖然有些疑慮,但我還是為這件事找了個理由。
“應該是的,否則真是鬧鬼了。”黎文認可了我的說法,“如果不知道她已經死了,看那些留言的語氣和昨晚的幾條微博,還真像她能做出來的事。”
黎文後麵的兩句話讓我感覺有些恐懼,似乎那不是什麼代發,而是徐娜的鬼魂親自在做這件事。
“惡作劇的事不用搭理就好了。”黎文看我臉色不對,低聲道。
“會不會是她父母代發的?”我的好奇心還是無法得到滿足。
“聽說她父母是生意人,經常出差在外。女兒死了之後或許有所醒悟,但已成事實,估計還是會以生意為重,不會如此惡作劇吧。”
“你相信人死後會變成鬼嗎?”
“相信。”
黎文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隻見他從脖子裏順出一個護身符來,“我老家有親戚是神婆,小時候父母帶我回老家時見過她作法,將死人的鬼魂引到自己身上來,好像還真是有那麼回事。這塊符就是她送給我的,聽說能辟邪。世界上有太多未知的事,我還是願意相信有鬼魂的存在。”
“也是,雖然沒人能證明這世上有鬼,但也沒人能證明這世上沒有鬼。”我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