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枯井裏,四周盡是劇毒爬蟲和金腹欒蛇,它們的口中噴出腐臭粘稠的毒液,百裏之內的飛禽走獸都不敢近前。不見光的井底,一個頭發蓬亂滿身鮮血的女子跪坐在井底中間,她身上十六處要穴都被長刀貫穿,腐爛成了十六個貫穿的血洞,心頭的一支金紋尖刀貫穿了她的心房,在心髒的位置留下了一個永恒的空洞……
她長久地跪坐在井底,不動亦不呼吸,因為,她已經死了。
“孽障,三十年了,你還不肯放下仇怨,步入忘川輪回?”一個難辨男女的聲音冷冷問她。
“此仇不複,誓不為人。”她抖動了一下殘軀,一塊滴血的皮肉落入蟲穴,成為毒物們爭相搶奪的食物。
“天下都以為你負了東堂,他借刀殺人害了你,你不過是個叛國潛逃的棄後,回去又有何用?”那個聲音低沉道,聲音裏帶著無數調笑與譏諷。
“我要回去!”她瞪著血淋淋的空洞的眼睛,用白骨突起的手捏住了一個企圖爬進她心髒處的蜈蚣,攥緊手將它碎為粉末。
“試問你身上的傷口,哪一處不是他給你的?你為他奪得江山社稷,到後來,狡兔死,走狗烹,鳥盡弓藏,死無全屍。可笑啊可笑!”最後那五個字響徹枯井,在她的腦海裏回繞。
可笑……作為茅山弟子,背叛師門,私自下山,隨他征戰,擋明槍,奪暗箭,這些不該做的,她都做了;作為一國皇後,宇文無極的妻子,相夫教子,十月懷胎,明禮法,理宮圍,這些該做的,她也做了。古曰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作為東堂帝王的妻子,在他的皇宮內被人長刀釘骨,大火圍身,盜走屍體,可他卻給她個叛逃的罪名。到頭來,她為他負了天下,他為天下負了她。
那場琉璃火,那些刀鋒暗箭,若不是他的主意,還有誰能在他的眼下如此作為?那個眸光清澈,站在櫻花下看她練劍的明媚少年,那個策馬回首衝向敵陣中救她的魯莽將軍,那個割血療藥為她跳下懸崖采靈草的東堂太子,那個說要她陪伴一起守天下的英雄帝王……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結發之妻!他親手害自己的兒子葬身火海!他在妻子死後都不相信她半分!這就是她為之傾盡天下的男子,她此生唯一愛過的人?這就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人!
“啊……”她沾滿血跡的雙手抓緊頭上幹枯的發,喉中發出一陣嘶啞的低吼,仿佛要把自己撕碎。死人的靈魂已經對前世記憶越來越模糊,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她能記住的唯有那些鮮血,那些痛苦、那些背叛和怨念。她不甘,她恨,她不認輸!
那個飄渺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想報仇,為自己雪恨嗎?我可以給你一次重返世間的機會,不過作為代價,你要把你剩餘的心都給我,這個契約,你可否願意?”
“好。”她毫不猶豫地答應,將白骨之手伸向自己心口的傷處,用力剜下去,掏出了半顆血紅的心髒,雙手將腐朽的殘心捧過頭頂,冷聲道,“說到做到,不然,我化為修羅厲鬼都不會放過你!”
“決不食言。”那個聲音響起,“我會將你送到死去的三年之後,給你十年留在人世的時間。這一世的你沒有了心,就不再有愛恨糾葛的羈絆。帶著仇恨去吧,去腳踏那些背叛了你的人們,去奪回那些應該屬於你的東西,去砍掉那些傷害過你之人的頭顱吧!”
女屍如同引線操縱的傀儡,身體以一種扭曲異常的形態跨過那些肮髒醜陋的毒物,蹣跚著爬出枯井。日光之下,她空洞的雙眼望向天穹,發出一聲詭異的嘶吼,白日照在屍骨之上,她的殘軀燃燒出劈啪的響聲,周圍散發著腐屍的惡臭。
“跳下聖台,你就會得到一副重生的身體。”那個聲音最後一次響起,來著蠱惑的力量。
她踏著白骨堆砌的台階,一步步走上聖台,聖台上是一個巨大的熔岩火爐,爐中赤紅的岩漿翻卷成巨大的漩渦,像是在迎接一個鮮活祭品的到來。她背對熔爐,空洞的眼球望向天之際,最後一滴血珠落在聖台之下,她張開雙臂,縱身倒向身後的熔岩漩渦……
一陣驚天巨響,熔岩火爐噴出三丈大火,又瞬間歸為寂靜。聖台之下的百萬腐屍亡兵俯首長跪,步步叩首到聖台之下,他們在等待著,一個重生新主的到來。
一個帶著仇恨歸來的風雲女子,她要去顛覆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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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鐺!第一次在瀟湘開文,還請親們喜歡就收藏的呦~每日有存稿,此楔子為後文鋪墊,請君留意(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