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寨少年(1 / 2)

山風裹挾著霜露的輕寒,吹走秋月,吹散晨霧,俏皮地打聲呼哨,撕裂開東方灰白色的幕,迎來了山寨第一縷曙光。Ww W COM

山腰,稀疏的林木中間,幾塊亂石拚湊成一座三尺高的平台,一個身影盤坐在寸許厚石板上,正對著漸漸明亮的晨輝徐徐起身,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少年的模樣普普通通,屬於那種看一眼就覺得很熟悉,轉過頭卻沒有絲毫印象的類型,如果非要挑出個特點來,大概也就剩下那張臉帶些病態的蒼白,比同齡人要顯得略微陰沉些。

“嗚——”。

“嗚——”。

悠長的號角聲從山腳下傳來,徹底打破了山的寧靜。

聽聞號角聲,少年抓起插在石台邊的六尺木槍,上身前傾腳尖使勁一步縱離石台,身影在樹林間飛快穿梭,左穿右插猶如敏捷的獵豹,不時停下腳步,將散落在亂草叢、溪邊、山石縫隙的捕獸夾收起來,幾乎每個捕獸夾都有收獲,長蛇、野兔、走散的不知名獸不一而足。

從樹林裏走出來時,少年左手提著一串粗糙的捕獸夾,木槍橫擔在肩上,捕獲的獵物用皮繩綁在一起挑在槍頭。

連綿無盡的山脈不知延伸到何處才是盡頭,北麓一條大河依著山勢自西往東奔流不息。山與水之間寬不過三二裏地,遍布的泥沼水潭裏生長著密密麻麻的蘆葦,好像張開雙臂迎接從山穀流來的溪水。

山因其長便叫做長山,水因其清便叫做清水,山穀自然而然就叫做長清穀,穀口的山寨也就隻能取名長清寨。

長清寨依山傍水,沿溪兩岸分布著十來戶人家六七十口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多的是獵人和漁夫,半大的孩子上山砍柴,年老力衰的老人沿河垂釣,婦道人家在房前屋後栽種些果樹蔬菜,每戶人家的日子不上多好,蓋幾間茅草房遮風避雨,日常倒也衣食無憂。

“嗚——嗚”。

“嗚——嗚”。

號角聲從寨口的大樹下再次傳來,少年順著徑一路奔跑,等跑到樹下,不等放下手中的東西,身邊已圍上來六七個半大孩子,嘰嘰喳喳吵鬧不停。

“哈哈,高垣哥,今個我比你到的早!”

一個黑臉一邊忙亂地係著短褂上的紐扣一邊往少年身前擠,身後比他高半頭的孩子見狀,緊追兩步雙手扣住黑臉肩膀,腳下使個絆子,裝作慌裏慌張的模樣往黑臉身上一靠,黑臉不提防遭了暗算,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惹得其他孩子一陣哄笑。

“野豬皮,昨晚是不是又挨揍了?站都站不穩當。”

高個男孩放倒黑臉,手腳利索地幫高垣解下木槍挑著的獵物,順勢抽出一條長蛇握在手中轉幾圈,嚇得剛爬起來的黑臉和幾個年幼的孩子四散而跑,站在十幾步外咬牙切齒叫罵。

“死豹子,有種放下長蟲單挑!”

“貓頭,蛇又不是你抓來的,得意個狗屁!”

“就是,有膽你和高垣哥摔跤才算你是條漢子!”

豹子頭不屑地看著挑釁的野豬皮譏笑道:“我才不和尿床的單挑。”完扔下長蟲轉身要和高垣話,待看見高垣強忍著的笑容,心中暗叫不妙,後背一股大力傳來,身子不由撲倒在地。

野豬皮偷襲得手,順勢半跪按住豹子頭胳膊,其他孩一擁而上,抓手的抓手,抬腳的抬腳,待野豬皮鬆手起身,眾孩嬉笑著將豹子頭轉過身子提起來半尺高。

“扔。”

野豬皮話音未落,眾孩同時鬆手,豹子頭的屁股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一時痛得呲牙咧嘴,等緩過勁來要找野豬皮算賬時,早見他麵對大樹站在高垣身旁,眾孩依次一字排開站得規規矩矩。豹子頭來不及叫苦,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飛快跑到隊尾站好。

紫紅色的臉龐上,一條刀疤從額頭劃到腮邊,瞎掉的左眼帶個黑色眼罩,僅剩的一雙獨眼惡狠狠地瞪著眾孩。

“很好,還有空打鬧,多遊一個來回,滾!”

高垣聞聲撒腿就跑,眾孩緊緊跟在後麵,從大樹下沿著溪水邊的路向著大河跑去,不時有膽大的孩邊跑邊扭頭做鬼臉,顯然內心並不是多麼害怕獨眼老頭。

瞎老頭看著孩子們跑遠,刀疤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從皮綁腿裏抽出一把剔骨刀,跛著一條腿來到樹下的獵物旁蹲下身來,斷頭、剝皮、剔骨、抽筋,老頭熟練之極地忙碌著。時間不長樹下又先後走來幾個老頭,默契地給瞎老頭幫起忙來。

老人們不是山寨的原住民,來山寨的時間也長短不一,但來了便不會再離開,直到有一咽下最後一口氣,山裏的漢子用木板做一副薄皮棺材,將他埋葬在遠處山坡上獨立的墳墓裏。山坡上遍布的墓堆如今已不下百座,可每當一個老人死去,時間不長,總會有船送新人過來,樹旁的院裏始終有五個傷殘人常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