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將銀針一根根地撥出,向皇後為趙頊翻個轉身,蓋好被褥。聖母娘娘讓向皇後好好照顧官家,便吩咐眾人退出殿外,讓皇帝好好休息。
聖母娘娘出了殿門,看見外麵的大臣不但沒走,還多了起來,連侍衛班直也站了整整兩排。
“怎麼?防政變嗎?”聖母娘娘心中不悅,卻不敢直言斥責。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太母娘娘看著聖母娘娘遠去,也招呼昌王離開了。
眾大臣也沒有再理睬兩宮娘娘,而是把禦醫圍了起來。
“幾位相公放心,聖上無事,調理個把月就能康複。隻是以後不能讓聖上動氣了。”禦醫拱手說完,便進了偏殿,隨時等待召喚。
“各歸本位吧!”曾公亮是宰相,隨即安排道。又看了王安石一眼,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眾人散去,福寧殿安靜了下來。
趙銳掙紮著坐了起來,借著趙頊的記憶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華麗的古代宮殿,隻在參觀紫禁城的時候見過。檀香縈繞,讓人心曠神怡。再看看被褥,被套是一層網著絲綢的錦布,不知道裏麵是不是棉花,非常柔軟。
“看來,隻能做趙頊了。”趙銳歎息一聲,又躺了下去。
兩世為人,不能再犯後世的錯誤了。以前是特種兵,犯了錯誤最多是犧牲了個人,完不成任務。可現在做皇帝了,如果再犯錯誤,那整個國家都將麵臨危機。
趙銳,不,現在應該是趙頊。不斷反思著自己。
對國家的信仰,是意誌所在,不管是後世的中國,還是現在的大宋朝。趙頊在琢磨著要做些什麼?怎麼安排?
北宋被金所滅,南宋被蒙古所滅,即將進入近代的中國開了倒車,導致中華文明衰弱。這幾乎是後世的共識。
一個強大中國的意誌是不允許這些事情再現的!
滅亡總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是血性的泯滅!
血性泯滅,安逸腐化。一批以天下為己任的士大夫走向了前台,力圖革新振作。
然而,失敗的陰影讓他們如今又成了反對派。
那些中樞老臣,無不是國家柱石,但現實的殘酷,讓他們有心無力,隻能竭盡所能,為這個即將倒坍的王朝修修補補。
中樞老臣並不是反對變法,而是不願激進,慶曆新政的失敗讓他們膽寒。
雖然現在,他們仍堅持“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等”十項以整頓吏治為中心的改革主張,但是卻要緩慢得多,猶如烏龜漫步。
北宋到了今日,需要的是一陣狂風暴雨,以掃蕩往日陰霾。難怪趙頊會日益厭惡他們的保守!
趙頊翻出原來那個趙頊的回憶,不斷清理著思路。
在後世上大學的時候,他也曾寫過有關王安石變法的論文,指明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但是卻沒有說怎麼樣才能成功。
事後諸葛,世人都能做。然而,真的身臨其境,卻深感無力。怎麼樣才能讓王安石變法取得成功呢?
讓你來做王安石,讓你來當宋神宗趙頊,你怎麼讓大宋強大起來呢?當回憶起後世那些指責“宋神宗打著變法的旗幟搞獨裁、王安石打著變法的旗幟搞搜刮”的評論時,趙頊心中苦笑。
為王安石的變法掃清道路,還是采用司馬光的策略緩緩前進?趙頊迷茫了。
王安石變法最終的失敗,司馬光廢除新法的果決,讓趙頊不敢輕信兩人。
“不能再犯後世的錯誤了!”趙頊在心裏不斷警告著自己。
可是,後世的評論鋪天蓋地,卻沒有人拿出改變宋朝的具體方略。趙頊自己也沒有辦法了。到底用誰?王安石?司馬光?還是蘇軾?
大宋國庫空虛,國家日益困頓,變法的聲音響徹朝野。這三人因為拿出了變法的具體措施而揚名天下。隻是這三人的變法觀念相差很大。最得勢的是王安石,其次是司馬光,無法自立旗幟的蘇軾卻是終生不得兩人喜歡,顛沛流離。
從以前那個趙頊的記憶中找出了司馬光和蘇軾的變法策略,趙頊開始沉思起來。
即使是醜陋不堪的事物,也有其閃光的一麵。堅持兩麵性,堅持矛盾與統一,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思考的慣性。
“為今之計,莫若以拔賢俊,隨材受任,以舉百職,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以修庶政。選擇監司,澄清守令,以安百姓,屏絕浮費,沙汰飲食,以食倉庫。詢謀智慧,察驗武勇,以選將帥。申明階級,翦戮桀黠,以立軍法。料簡驍銳,罷去嬴老,以練士卒。全整犀利,變更苦窟,以精器械。複靈夏,取沙瓜,平幽薊,收蔚朔,無不可也。”
趙頊嘴裏念叨著司馬光的《上皇帝疏》,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