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關照了幾句,見他顯得有些疲乏,在說話的當口,就已經打了兩三個哈欠,眼睛裏也有了些淚意,便沒有再多待,而是準備離開醫院,然而卻在醫院門口遇到了也準備離去的阿林和文音。
“哎,文學,你一個多小時前不是就走了嗎?怎麼還在醫院?”阿林見了我便問了出來,文音倒是沒說話,隻是乖巧地站在一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我。
“我之前和你說的真不是假話,我是真有朋友在這家醫院住院,我剛才就去看他去了。”
“姐姐,是什麼朋友呀?我認識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站在一邊不動的文音卻突然發話了,還難得給麵子地叫了我姐。
“你不認識的,是我和文學的朋友。”還沒等我回答,阿林便開口了,她知道我和文音的關係,所以很是維護我,更堅信我們的朋友圈不能被文音滲透。
文音自討沒趣,倒也沒堅持,和我們客套幾句說還要去買個琴譜便一個人走了。
“哎哎,文學,到底是誰啊?哪個朋友?”等文音一走,阿林便又八卦起來,“醫院探病不是言情裏常見橋段嗎?特別適合感情升溫,你難道背著我交了男朋友?”
“不是,是阿成,你認識的。”不知道為什麼,在探望了阿成之後,我卻想對阿林說出來,也不懼怕她可能會教訓我。
阿林想了半天才拍了拍腦袋:“是那隻鴨子!!你們怎麼還沒斷聯係?他得了什麼病?”
“就是受了點傷,流了血,剛包紮好。現在已經睡下了,明天你要一起去看他嗎?”我知道阿林反感阿成,但總希望她和他多接觸接觸,她也能像我一樣對他有所改觀。
沒想到阿林欣然同意:“行啊,反正明天我還要來看Marvel。”
然而第二天等阿林和我一起進了阿成的病房區,她的臉色就開始有些複雜和微妙。她拉住我的手:“你昨天說他受了傷,還流血了?”
我點了點頭,可惜很不巧,阿成的病房裏竟然沒人,問了醫生,才知道他今早似乎有事,已經出院了。
阿林一聽就激動了:“文學文學,你趕緊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問問傷勢怎麼樣了。讓他少走路!不然這麼年紀輕輕的,都流血了,恢複不好的話要落下病根的!說不定以後老了還會失禁!太慘了!太慘了!唉,我以後再也不阻止你和他來往了,他也是個可憐人!太令人心酸了!這麼年輕的英俊小夥子,竟然為了生計這樣作踐自己!哎,我就聽說有些變態的男客人好他這一口!哎!哎!哎!改天你要是有機會見他,幫我給他個千八百的吧!太慘了!都流血了!”
阿成聯係不上,我卻被阿林這樣莫名其妙地搖晃了很久,阿成不過劃傷了背,就算很嚴重,怎麼會導致後遺症,怎麼可能會失禁呢?而且她怎麼突然就支持我和阿成來往了?可阿林莫名其妙得還嫌不夠,她走的時候還默默地看了一眼病區的滾動電子屏,惹得我也跟著看了一眼。
上麵正滾動著“關注肛腸健康,幸福您的他”以及“手術無痛、一秒治療、隨治隨走”。
我正為不能和阿成取得聯係有些煩躁,看見這些密密麻麻的廣告就更心焦了,阿林似乎也很反感這些鋪天蓋地的廣告,還在念叨:“哎,怎麼會無痛呢,一定痛死了!太可憐了!廣告啊,都是騙人的!”
第五章 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那日和阿林一同回去之後,我竟然真的再也沒能聯係上阿成,直到又隔了一天,他大約看到未接來電顯示和短信,才給我回了電話,電話那端背景嘈雜,他告訴我在醫院不告而別實屬無奈,因為和我一同漂流外加受傷,並沒有被外人知道,結果其他人都以為他失蹤了,亂成了一團。
“所有人都在找我,後來有人好像得到消息我在醫院,再不走人我怕他們就都要到醫院來了,你也知道我是個低調的人,這種場麵肯定不願意看到的。而且公司那邊又有事急著等我處理,我實在來不及通知你,回來後也是忙得一晚上沒睡覺,積壓了一堆工作。啊,又有人來了,待會兒和你聊。”
阿成的聲音帶了點疲憊,確實不在騙我,我卻聽得心裏一緊,我知道他說“公司”以及“工作”都是在含蓄地指什麼,一想到他竟然一晚上都忙著在那啥那啥,處理積壓的“工作”,就有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這幾天沒了阿成陪伴,阿林又忙著探視Marvel,而文音又在國內,我確實過得有些壓抑,尤其是昨天父母和我的一番談話,更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文學,你這幾天是在準備派對嗎?”他們在晚飯後叫住了我,文音正坐在母親心愛的鋼琴前彈著舒緩的練習曲。
當時母親朝著文音望了望,神色滿意,然後她轉過頭來對我也露出一個笑容:“文學,你的派對就不要再開了,上次文音已經開過了,兩個人開一個就夠了。”
“是的,最近吳教授說你的論文有些地方看的資料還不夠,你先好好抓緊研究課題。”
這樣三言兩語,就否定了我的派對計劃。我捏了捏拳頭,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我也知道這些派對其實沒什麼意思,但你想要在這個圈子中立足,就必須按照圈子的規則走。今年的攀比勢頭比去年更盛,吳雪妮那個宮廷Party開得這樣華麗,基本就是對我和阿林下了一封戰書,我已經可以預想,今年我沒法開Party的消息一出,基本等於再一次宣布我在文家不受寵的地位,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又要再一次遭受毀滅性的的打擊了。我還是太在乎別人的眼光。
而正想著昨晚那些事發著呆,我卻突然接到了文音的電話。
“你能幫我去拿點東西嗎?我現在在城郊的馬場,忘記帶馬靴了,放在我房間外麵的雜物室裏。謝謝。”她的聲音仍舊那樣柔柔的,叫人狠不下心來拒絕。
我歎了口氣,應了聲好。反正下午我也閑著沒事做,為她跑一趟也沒什麼。
城郊的馬場是新建的,很大,采用的是會員製的馬術俱樂部形式,門檻非常高,有錢還不能被俱樂部邀請獲得會員資格,要成為會員必須還有傑出的才能,並且需要內部兩位老會員的推薦,而擁有會員準資格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必須買馬,隨之而來的便是你需要長期雇傭馬匹管理飼養員和馬術培訓員,而因為俱樂部總會舉辦一些馬術比賽,還得配備一個騎師,好在舉辦馬術嘉年華的時候代表馬主人參賽。會員有資格帶一個非會員朋友進馬場,純粹是有錢人的遊戲,嚴格限製階層準入。
文音從小就學習騎術,去美國之前就有了自己的馬,成了俱樂部的會員,我那時候對騎馬也很好奇,但俱樂部對我這樣層次的人顯然不歡迎,文音也不曾帶我去過馬場。
而我抱著文音的馬靴,在俱樂部門口果然被攔了下來,門衛打了電話確認才放了我進去。
文音已經換上了馬褲,穿上了防護背心,戴上了騎士帽。她這副裝束讓她看起來很是英姿颯爽,與平日裏鋼琴前柔弱的她完全不同,像個驕傲又特立獨行的貴族。她昂著白皙修長的脖頸,像帶了與生俱來貴氣的天鵝。
她從我手上接過了馬靴,道了聲謝,遠處有一隊人騎著馬向她走來。
“馬上就來了,你們先去那邊跑圈吧。”文音一邊穿馬靴,一邊回頭朝身後那些人喊道。
然後她換好了裝束,撫摸了下飼養員牽來的她的那匹馬,動作利索地上了馬。
她就那樣騎在馬上,我不得不仰頭看著她。
“文音,怎麼你姐姐也來了?”大約是久候不至,還是有一位文音的朋友騎著馬走了過來,我記得在之前派對上還看到過她的臉,正是在花園裏數落完我後又對文音說三道四的那個。
“趕緊出發吧,他們等了挺久了。”文音並不願意和她多提及我,夾了一下馬肚子,便朝著遠處的同伴們跑去了,倒是那個“朋友”留在原地。
“哎,文學你好呀,既然也來了馬場,你怎麼不也一起騎騎馬呢?”她騎在自己的馬上,有些揚揚得意,看到文音跑遠了,便有些肆無忌憚,“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會騎馬呢,而且就算會了,也不是我們俱樂部的會員呀。不過就是想加入我們圈子,也不是給文音送送馬具就行的。哎,不和你多說了,他們催我了。”她說完這句,看了我一眼,才心滿意足地騎著馬去了,揚起的塵土甩了我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