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頃刻間凝結至冰點,就連時間,也靜止不動了。
陸擎蒼手中的鑷子應聲落地,砸出一連串的聲響,在寂靜得連心跳聲都聽不見的氛圍裏,尤為突兀刺耳。
“你……你說什麼?”
男人下意識地問出一句,目光似是被人鎖住了一般,呆呆的。
他麵上的表情接連不斷地跳躍,快得如同浮光掠影般,還沒徹底落入對方眼中,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後陸擎蒼微抬著下巴眯起眼睛,詫異地摩挲下巴,仿佛在努力回憶,自己前一秒,究竟說了什麼話。
——不對,他有開口過麼?為什麼要說話來著?
陸擎蒼的眉頭不由絞得更緊,什麼都抓不住的感覺讓他很是無力,很快,他就連眼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徹底記不起來了。
趙昭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視線別開陸擎蒼,更加不敢看裴詩此刻的神情,他隻是機械地把剛才所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但是,陸擎蒼仍舊一臉的迷茫,他顯然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總裁,夫人已經先趕過去了,她打電話過來問你什麼時候會到。”趙昭停頓了幾秒鍾,謹慎地措辭,“你看,我該怎麼回答她?”
然而陸擎蒼隻是靜坐著,一直沒有出聲。
“總裁?”
趙昭有些著急了,起勁地揪掉了自己好幾根頭發,但他又實在拿陸擎蒼沒轍,隻好求助地轉向裴詩,請她救一下場。
裴詩雖然也對裴畫蘇醒過來的事實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那也僅僅隻持續了一秒鍾而已。
震驚過後,總還是欣慰居多的。
那個畢竟是她的親妹妹,能從車禍之中幸存,到現在複蘇,本就是生命的奇跡,他們應該感念上蒼,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但陸擎蒼真的太不對勁,他半天摸不著北的模樣,就像是一台被抽掉了芯片的計算機,完全停止了運轉。
裴詩想,陸擎蒼大概是被這個驚喜砸暈了吧。
他等了整整四年,如今希望成真,一時間承受不過來,也是情有可原。
“陸擎蒼。”
裴詩湊過去推了他一把,叫男人的名字。
“嗯?”
“裴畫醒了,她肯定想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你,你趕緊去醫院。”
裴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話說順溜的,但事實上,這好像也不是多麼困難的事。
她甚至還拍著陸擎蒼的肩膀催促他,試圖將男人體.內僵死的細胞喚醒。
“哦……好。”
陸擎蒼麻木地點點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站起來。
他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用力握了兩下,總覺得,剛才好像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陸擎蒼轉頭,想問問身邊的人,裴詩卻已經側過身,半仰起頭,拿那隻沒受傷的手臂,將他徹底推了出去。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門口,卻忽然停住不動了。
裴詩和趙昭都詫異陸擎蒼的舉動,原地等了好久,才明白過來他大概是把那道門當成自動感應的了,正在等它自己打開。
趙昭驚訝到整個人都傻住了,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失常的陸擎蒼,要不是裴詩低低地咳嗽了兩聲,他恐怕會一直呆愣下去。
“總裁,你請。”
趙昭連忙上前替男人開門,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陸擎蒼麵無表情地往前走,步子邁得很大。
趙昭費力地跟上,很快,他們倆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轉角處。
裴詩寵辱不驚地坐著,垂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傷口,腦袋有些發暈。
她認命地撿起地上的鑷子,浸在消毒水裏泡了一會。
門沒有關,風漏進來,吹得她整個人愈發冰涼。
裴詩將手臂抬高,湊在燈光下,舉著鑷子的手,本能地發抖,她輕輕撥弄了一下皮肉,疼痛立刻像是傾巢而出的蟲子一般,密密麻麻地湧進去,蟄得她渾身的細胞都開始戰栗。
狠狠地嘶了一口氣,裴詩咬緊牙關,大臂貼住臉頰,抹了一把汗。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劇烈的喘.息聲,裴詩抬頭,就見趙昭兩手巴在門框上,腦袋耷拉著,正拚了命地平複呼吸。
“怎麼?”
裴詩揉了揉幹澀的眼睛,狀似平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