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萊半跪在甲板上,抓住欄杆的手瑟瑟發抖。
她夠出腦袋往下看,風大得立刻將女人的頭發吹開,遊輪前進中劃開的水花濺了溫萊一臉。
可她哪裏顧得上這些,胡亂抹了一把臉,拍著甲板大叫,“薇薇,你在哪裏?!薇薇!”
視線盡頭,黑黢黢的江水猶如巨.大的黑洞,吞噬著一切,溫萊撐大了眼睛,嘴唇差不多都要碰到地麵,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在江心浮浮沉沉的宋薇薇,她正拚了命地撲騰,手臂伸得老高,浪頭一個接著一個拍下來,打地鼠一般,沒過多久就將她按到了水下。
“救……救我!救命……啊……”
隔得那麼遠,人們根本聽不見宋薇薇在喊什麼,但這種時候,用不著多猜,求救是人的本能。
溫萊急得撕心裂肺地亂叫,臉上一片濕.潤,早已分不清是江水還是淚水,“薇薇……我、我不會遊泳啊!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手足無措地癱倒在欄杆上,揉得眼睛又紅又腫,“薇薇的水性也不好,再這樣下去她……她會沒命的!嗚嗚,她會死的……”
有幾個年輕人終於看不下去,紛紛脫了外套,準備跳下去救人。
溫萊剛要破涕為笑,就聽得一旁的靳榮軒不冷不熱地吐出一句,“誰要下水,就是和我靳某人過不去。”
靳榮軒的指尖順著裴詩半濕的發絲,神色始終平靜得如同死水一般,夜晚的星辰仿佛全瀉在了男人的眼眸之中,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旁人哪怕一下。
幾個年輕人聽到靳榮軒這樣說,麵麵相覷了一陣,都有些怯場。
他們歎了口氣,重新穿好外套,一時間不敢再輕舉妄動。
溫萊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臉因為憤怒而脹得通紅,發瘋一般地叫囂,“你們……你們瘋了是不是?這是蓄意殺人!我……我要報警!要是薇薇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
吼到激動處,她甚至伸出了手直接指向靳榮軒,恨不得戳死他,但下一秒,溫萊張大了嘴巴,卻隻能發出一聲慘叫。
因為葉霜已經冷酷地捏住了她的手指,一個用力,直接掰斷了。
溫萊痛得滿地打滾,葉霜卻一點憐憫之心地都沒有,就見她笑眯眯地蹲下.身,居高臨下的冷銳眸光瞥動,仿佛就像是在看一條瀕死的魚,“麻煩你搞清楚了,到底是誰不放過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姐姐眼睛亮著呢!”
要不是你推的那一把,裴詩能受傷?
所以說,死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慘叫聲一直沒有停止過,雖然裴詩的眼睛被靳榮軒蓋住了,但是她耳朵沒壞。
這一聲接著一聲的,聽得裴詩心髒止不住一抽一抽地跳,腦袋裏也像是裝著個小人一般,正拿著鐵錘子不斷敲擊,疼得她整個人不得安寧。
裴詩想,自己不該就這樣置身事外。
——她知道靳榮軒我行我素慣了,葉霜也從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
但是,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人看到這裏,隻會以為他們主仆二人蠻不講理地在欺負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且,還是單方麵地往死裏欺負!
這簡直就是在往靳榮軒光輝正派的形象上潑髒水……
雖然靳先生身居國外,但今天晚上,他生意上的夥伴也來了不少,親眼目睹這一幕,又作何感想?
原本,就是自己沒用,被宋薇薇陷害到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他為她出頭,她萬分感激,但裴詩不能讓靳榮軒為了自己,把所有人都給得罪了。
這太不值得……
想到這裏,裴詩輕輕扯了扯靳榮軒的袖子,男人的頭微微垂了垂,哄小孩一般地問道:“怎麼?”
“靳先生,我好累啊,我們走吧,好不好?”
“嗯,馬上。”
男人的聲音裏,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
靳榮軒小心地將裴詩打橫抱起,壓住她在江風的吹拂之下亂晃的長發,旁若無人地向前走。
他的眼神看似毫無殺傷力,但圍觀群眾就是看得心頭發怵,紛紛咽下一口唾沫,自動退讓開一條道路。
路的盡頭,負手站著氣場同樣駭人的陸擎蒼,趙昭跟在他的身後,吩咐手下的人將甲板上的大燈打開。
周圍的視野瞬間明亮了起來,很多人都不自在地遮住了眼睛,以慢慢適應刺目的光線。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這麼吵?”
陸擎蒼沉聲問道,眸光淩厲,一寸一寸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冷冷釘在靳榮軒身上。
男人的懷裏,抱著孱弱的裴詩,女子的側臉白得近乎透明,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好像連呼吸都很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