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她果然是我自己。
她說的,正是我腦子裏想問的。
雖然我沒有開口,她卻都知道。
她伸出了手,似一個拯救蒼生的女神,她笑了,目光融融,她說,來吧,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我也笑了,目光淩厲,我說,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善良的人,軟弱的人,有良知的人,罪惡的人,堅強的人,都逃不過死亡,你善良又怎麼樣,但是你軟弱,所以才會差點沒了命,我罪惡,我堅強,我沒有心——-所以存活下來的,是我,而不是你!
這是鐵一般的真理,信真理,得永生。
我笑得很罪惡,她一直笑得很聖潔。
她企圖用聖潔的光輝包圍我,我企圖躲開她,消滅她——
所以,夢裏,我在與自己追逐。
醒來,我習慣地看看四周,慢慢想起自己在哪裏,慢慢慶幸,還好活著。
這是我一直在做的夢,總是同一個女人,對我說著同樣的話。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這個夢。
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其實不是隻記得自己的名字,我還記得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活下去,不擇手段地活下去。我忘記了很多東西,也忘記了為什麼要如此堅持地活。活著能做許多事,例如可以吃飯,可以睡覺,可以去聽說————這些都是死了就看不到的,活著,是比死要好很多。
月麟也隻是知道我會被噩夢驚醒而已,因為他一直睡在我身邊,一直是抱著我入睡,我醒,他也跟著醒來。
“又做噩夢了?”他睡眼惺蘇。
“嗯,老是同一個夢!”
“是什麼?”他撐起身來。
我淡淡說道:“不記得了,隻覺得害怕,醒來就忘記了,隻記住害怕。”
害怕被那聖潔的光芒所包圍,害怕被它包圍後,死亡也接著來臨。
我不能死。
他緊摟住我,“輕兒,不要怕,有我在,我是天子,有神庇佑,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你的!”
“我是嫁給你了麼?”我靠在他懷中,問出想了很久的問題。
“總覺得,我們之間不像是夫妻,我好像對你的懷抱,對你的氣息,都很陌生。”
他笑了,胸膛起伏,“輕兒,你傻了吧,你失去記憶了,當然對我陌生了!”
他學著我的語氣,用我的口頭禪來答我。
我笑道:“你才傻了呢!”
隨即,我想到了一些事,便問道:“既然是夫妻,為什麼我們,我們要穿著,衣服睡覺?”
這也是我一直想問的。
“你又傻了吧,你受傷了,你忘記了麼?”
我“哦”了一聲,不再問他。
但心裏卻在擔憂起來,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我總是很難入睡。
隻是,我們既然是夫妻,睡在一起是理所當然,所以我漸漸習慣身邊躺著他。
因為我還有著一個習慣,萬事難上心,一切似乎都不那麼重要。
但聽到他的回答,我想我以後要養成另一個習慣,習慣傷徹底好了之後,和他脫了衣服睡覺。
我們是夫妻,那麼這是再自然不過了。
反正,無所謂,我失去了記憶,也失去了以前的習慣,所以,現在,不過是把忘記的,再習慣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