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真能受騙?”就在筆尖接近紙張的時候,蘇晚宸猛然抬頭,對上胡月琴驚愕的眸子,眨了眨狡黠醉眼,哈著哈欠道。
“你……”
“我是你生出來的,你應該知道我的酒量,三四杯紅酒,也就夠我裝裝醉而已。再說,明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況且知母莫若女,我還不提防著你點,任你跟外人合起夥來逼我就範?”
看著蘇晚宸一副明察秋毫樣兒,胡月琴既欣慰又無語。有時候,這個女兒腦袋跟缺根筋似的,譬如戀愛,非吊死在一棵樹上,有時候,卻精明得很,連自己親媽的心思都防備。
“媽,你都老大不小了,還**良為昌這一套?!”
一見女兒這四個字都動用上了,胡月琴馬上捂著胸口,把頭一歪,跌到地板上,做氣喘籲籲狀。
“媽,你沒事吧?”蘇晚宸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胡月琴的腰,把她扶到沙發上,到處翻速效救心丸。平常老媽心髒不好,她都有備著,怎麼今天,出奇的一瓶都找不著……
“我沒事。”她眼角下垂,眼波暗淡,身體蜷成一團,僵硬得扳都扳不動,好似行將入木,活不過一時片刻的模樣。
“媽,你等等,我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蘇晚宸急得手都抖了,撥數字鍵的指尖拔涼拔涼的,臉色更是蒼白,一掃之前的紅潤。
“不用了。”胡月琴抓緊她的手,痛苦呻吟著,那飽含滄桑的眼眸,有不舍、有留戀、有傷感、有無奈,還有隱隱的淚花,一閃一閃的。
“我的身子骨,我自己最清楚,早晚逃不過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我還沒等到你爸,我還沒盼到蘇家昭雪,我還沒喝到女婿茶,我還沒……我這一生,有太多的期望,期望我的寶貝女兒,她能嫁得好好的、她能衣食無憂、她能快快樂樂的、她能兒孫滿堂、她能長命百歲,她能……也許是老天怪我太貪心,怪我不該有太多期望,所以要提前,收走我們母女的緣分……但是宸宸,媽不後悔,媽從來都不後悔,就算賭上來世的一切,我也要你這輩子做世上最幸福的天使……”
蘇晚宸聽著,眼窩一瞬就濕了,“媽,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太遲了。”胡月琴搖搖頭。
“媽,沒事的,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胡月琴雙眸半閉,清淚順勢而下,“宸宸,媽的時間不多了,陪我說說話,別讓我一個人睡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媽!”蘇晚宸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一個大口子,刀絞一般,窒息一般,連啜泣的勇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至親之人漸隱的呼吸和油盡燈枯的微笑,卻終究,等不來救護車趕來的聲音。
束手無策,肝腸寸斷!
此刻,唯有八個字,便把她的堅強徹底擊潰!
“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二十八號結婚,我答應你在婚書上簽字,我什麼都答應你……隻要你好好活著,隻要你好好活著……我要你當丈母娘,我要你當姥姥,我要你陪我一輩子……”
蘇晚宸邊說邊哭,邊哭邊扯過那紙結婚登記表,在上麵,顫抖落下她的名字,然後放在胡月琴胸口上,哭得泣不成聲。
胡月琴伸手斂起表格,盯著上麵,確定憑借女婿的手腕,可以不必新娘登場,也能橫掃民政局,才放開瞳孔,抖抖精神,從沙發上爬起來。抽出幾張紙巾,遞給蘇晚宸,嫌棄道:“行了,別哭了,我還沒蹬腿呢。”
蘇晚宸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胡月琴重新坐回餐桌,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可餓死她了,為了傻閨女的婚事,先有灌酒,後又發病,總算把女婿揣兜裏,妥妥的了。
“媽——”蘇晚宸一聲咆哮,“你騙我?!”
“你不也騙我了嗎,彼此彼此。”
“你——老奸巨猾!”
“這叫薑還是老的辣。”要不是她陰謀陽謀,明說暗使計,她保不齊就棄精華以糟粕,原諒那個挨千刀的炎涼,把自己的下半生給葬送了。
“胡月琴——”
“別沒大沒小的,叫媽。”
“你把單身生活還給我!”
“就你那叫單身?那叫被剩!”胡月琴一針見血道,“女婿多好,天上難找地下難尋的,你就從了吧。”
“他哪好了!”蘇晚宸氣得直吹胡子瞪眼,若不是對方是她生母,早一不做二不休,殺人越貨。但俗話說,有其女必有其母,別看她身單力薄,弱柳扶風一般,當白衣天使之前可是個燙手山芋,也就老爸能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