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音放下空了的茶碗,定眸看了媚仞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而對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個,笑得輕描淡寫,“不如你說些讓我相信你的話來聽聽?”
霍沁兒認真點頭,一副‘隻要你信我,我就對你知無不言’的誠懇表情。
二人交彙的眼色迅速達成一致。
接著,不約而同的把驅逐的目光向媚仞投去——
“嫣露,送客!”
……
半刻中過去,嫣露將媚仞送回了六條街相隔的另一家客棧,再而回來複命後,林愫音緊繃的臉明顯有所緩釋。
“有那麼嚴重嗎?!”霍沁兒詫異至極。
林愫音的回答很簡單,“你試試就知道了。”
試?
霍沁兒想了一想,當即作罷。
現如今的紫蘇哥哥,和她記憶裏的那個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算計不過!
再者,她又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喜歡她,就……不要試了吧。
又想自己與素玥相處的時日不長,卻自認與之投契,對其脾性比別人了解多一些。
林大小姐對事對人極有分寸,怎樣的人能與她相處到哪樣兒的地步,她早在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在心裏把人依照三六九等劃分好了。
哪些人可以深交,哪些人隻有利用價值,哪些人對自己有企圖,而她將做出如何的應對……全部!
因為霍沁兒也是這樣的人,故而她懂。
可是那個人一旦僅僅隻是鳳錦流,她便能看到林愫音混亂的步調。
不知怎樣應對的無措。
要命了。
意識到這點,霍沁兒好像又在林愫音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另一麵。
當她在麵對那個人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防備、不安、同時又有著一點自虐似的渴望。
即便她很不想承認,逃避過無數次,抗爭過無數次。
仿佛那個人如宿命,總是會不經意的出現在你的生命裏,和你沒完。
“素玥,你……喜歡他嗎?”
明知問了也是白搭,霍沁兒就是沒法不問。
林愫音端正的坐在她對麵,嫻靜的臉容上一派溫婉柔,其中,拒絕之色一點一滴的從她白皙的皮膚中滲透而出,告訴你,她不會回答。
霍沁兒尷尬的一笑,不死心的再問,“那……討厭?”
依舊是意料中的默然回應。
她似是明白了。
這種感情是在討厭和喜歡之間,在自己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也許,是不想,亦是害怕去弄清楚罷。
片刻,霍沁兒主動將話題轉開,問她道,“你可曾聽過閩疆的一道法令,平民百姓在成親之夜,權貴可以代替新郎與新娘同房。”
林愫音眸光微微忽閃,輕一頷首,“你這次前來與此有關?”
“沒錯。”
霍沁兒神色沉了沉,開始講述她來雲堰的真正緣由。
“以前我身邊有一個人,名字叫做嫣嵐,與嫣露她們跟隨我一道長大,與我情同姐妹,嫣嵐是我小姑和獻康商人生下的女兒,是以無論身世還是身份都與其他嫣字輩的女官相較特殊些,去年早些時候,她在雲堰認識了一名閩疆男子,當即便定了終生,要嫁過來,那個人我見過,是個老實得……傻裏傻氣的家夥,不過我想嫣嵐喜歡,自有她喜歡的道理。”
打小在各個國家的宮廷裏遊走的人,耍心機乃是家常便飯。
或許嫣嵐看中的就是那份不會轉彎的踏實。
“我母皇一開始是不同意的。”霍沁兒感同身受的無奈道,“你想啊,好歹她有皇族血統,便是我小姑沒把她當成一回事,她也不能找這樣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嫁過去,可惜,嫣嵐是個牛脾氣,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回來,隻好由她去了。”
閩疆是個什麼地方?
地方閉塞,常年飽受貧瘠困擾,時常有王族向別國借糧的事發生。
借不到怎麼辦?
隻看還在與之打仗的東蔚就明白了。
霍沁兒連聲歎息,“我原想成人之美,既然母皇鬆了口,我便做個好人,給嫣嵐置辦了一份豐厚的嫁妝,沒想到惹來滅頂災禍。”
成親之夜,疆王的小兒子同鄂硬是帶兵來殺了新郎,在新房內強要了嫣嵐,最後,還將嫁妝一件不落的搬了個空。
結果便是嫣嵐瘋了。
坤羅的商隊將其接回國,送回皇宮養了兩個月,人剛有所好轉,想起了些許事情,一時受不住,投了井。
等再找到,已經又過去半個月,人都泡得麵目全非。
霍沁兒怎忍得下這口惡氣!
聽她說完,林愫音唏噓,“禍從天降,你當時也是一番好心。”
姐妹一場,能幫自然是要幫的。
就好像她當初為了不嫁去陳國而把林素蘭推出去,她也沒想到林素蘭的親隊會被軒轅冥夜劫了,落得被剝皮掛在宮門上的悲慘結局。
世事太難料,因而我們更要盡所能的對自己好一點。
霍沁兒麵上的笑意變作苦澀,深瞳裏充滿徹骨的悔恨,“可你不知,當時同鄂拎著阿盧闖進新房,問他要命還是要嫣嵐,阿盧竟嚇得隻顧自保,縮在一角看著自己的女人被欺辱!這些是嫣嵐清醒後親口告訴我的,阿盧被她親手殺死,她對我說完之後,當夜就投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