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歌聲美麗動聽,感動了當場所有人。屋裏安靜了下來,大家全都陶醉在這悲傷的歌聲和哀怨的豎琴聲中了。
“太好了!小家夥!”與商人的老婆剪不斷“情網”的可憐的大學生高聲讚歎。
在這個古怪的貧民窟裏,古得·普列特涅夫是最會製造快樂氣氛的人,他就像神話裏的快樂之神一樣。他博學多才,出類拔萃,充滿了青春的激情,他會講一些幽默的笑話,也會唱最令人著迷的歌,他還勇敢地抨擊社會上的腐敗風氣,甚至是揭露社會的不公平現象,他的存在給人們原本黯淡的生活增添了一分光明。古利隻有二十歲,看起來還像個孩子,但是在現在的這個大家庭中,人們都熱愛他,擁戴他,相信他。無論誰遇到困難都喜歡向他求助。好人都喜歡他,壞人就會怕他,就連那個叫尼基弗勒奇的老警察看到他都會擺出一張笑臉來。
瑪魯索夫加貧民窟,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它處於雷伯內良斯卡婭和老戈爾內婭的兩條街的交界處。尼基弗勒奇的派出所孤零零地堅守在老戈爾舍內婭街的拐角彎處,離貧民窟的大門很近。
他是一個胸前經常掛著獎章的又瘦又高的老頭兒,他在這條街上工作了很多年,看起來比較聰明,笑容也很親切,但是多多少少會流露出內心的一絲狡猾。他對我們這個人口複雜的貧民窟非常重視,每天都會全副武裝來這裏巡視幾次,巡視時慢悠悠地,就像動物園的飼養員查看圈在鐵籠子裏的野獸一樣,看完一個窗戶,再看另一個窗戶。他的戰績非常可觀,今年冬天,他抓捕了隻有一隻手的斯密爾諾夫軍官和穆拉托夫士兵,他們都獲得過喬治勳章,參加過中比列夫將軍率領的俄哈爾傑克遠征軍。他還逮捕了佐伯字、葛利高裏耶夫、奧夫希金、克勒洛夫等重要人物。聽說他們被捕的原因是想建立一個秘密印刷廠,穆拉托夫和斯密爾諾夫就是因為有一次,在星期日的白天,盜走了城裏克留鍥尼夫印刷所的鉛字而被抓的。不久以後的一個晚上,貧民窟裏又抓走了一個整天悶悶不樂的被我稱為“活鍾樓”的人。第二天清晨,古利知道這件事之後,氣憤地抓起我的頭發說:“馬克西梅奇老弟!真他媽誤事!你馬上去……”他告訴我要到哪兒去,又囑咐我:“一定要小心!那兒也許有密探……”
這個秘密行動令我激動不已,我就像隻小燕子迅速跑到海軍村。我走進一家昏暗的銅匠鋪,看到一個卷頭發藍眼睛的年輕人正在鍍一口帶耳的平底鍋,看上去不像工人,屋角的老虎鉗旁是一個小老頭,他用一根小皮帶把白頭發綁起來,正在忙著磨一個活塞。我問他:“你們這兒有活兒可以做嗎?”
小老頭怒氣衝衝地回答:“我們自己人有活兒做,可沒有你的活兒做!”
那個年輕人瞥了我一眼,繼續低頭鍍他的鍋。我用腳輕輕地碰了一下他,他憤怒地瞪著我,緊握著平底鍋,就好像要衝我砸過來似的。見我一個勁兒對他使眼色,才心平氣和地說:“走吧,走吧……”
我又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才離開店鋪,站在馬路上,卷發青年也跟著出來了,默默地看著我,點起了一根紙煙。
我問他:“你是吉虹,對嗎?”
“是!”
“彼得被逮捕了。”
他生氣了,用凶狠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你指的是哪個彼得?”
“高個子的,像教堂裏的助祭……”
“嗯?”
“沒有別的事情了嗎?什麼彼得,助祭,和我有什麼相幹?”
他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敢肯定他不是銅匠鋪的工人。當我跑回貧民窟時,我興奮不已,我的第一次秘密活動圓滿地完成了。古利·普列特涅夫和一些進步人士有著密切的接觸,我曾經請求過他把我介紹到他們中去,可他經常會說:“老弟呀,你年紀還小!應該好好念書……”
有一次,葉甫裏諾夫推薦我和一個地下工作者會麵。這次會麵安排得極其嚴謹,氣氛非常緊張。尼古拉帶我去城外的阿爾斯科波爾平原,一路上他不停地提醒我要小心謹慎,並讓我為這次會麵保守秘密。緊接著,他指著從一個遙遠的地方慢慢悠悠走過來的一個模糊的人影,輕聲說:“就是他!跟著他走!等他停下來的時候,你就走上前對他說:‘我是新來的……’”
秘密行動意味著新鮮、刺激並且有趣的,但是這次卻非常可笑:天空是火辣辣的大太陽,一個人在草地上艱難地走著,就像是一棵小草,隻就這些,沒別的新鮮的。我一直跟著他走墓地才追上他,搞了半天原來他也是個年輕人,麵孔削瘦,兩隻小眼睛非常警惕。他穿著一件學生式的灰色大衣,原來的銀灰色的鈕扣也丟了,又重新釘了幾顆黑色的鈕扣,一頂破學生帽上還可以清楚地看到帽徽。從整體上看,他也是一個孩子,可他偏要擺著一副大人樣。我們找了一塊可以乘涼的地方坐了下來,他講話的內容枯燥乏味,我一點都不喜歡他的神態。他嚴肅地問我讀過什麼書,並且希望我能參加到他創辦的小組,我欣然答應了,就這樣我們的會麵結束了。他慌張地往前走了幾步,左顧右盼,仔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這片空曠的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