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將士們一浪高過一浪的請戰呼聲,劉黑闥居然一點兒也不興奮,麵色倒是越發的陰沉起來。說實話,他不是不想攻城,而是真的不敢這樣做。因為他清楚李建成手下人馬比自己多了一倍,而且又以逸待勞,各方麵都占了絕對的優勢。倘若此時率軍進攻,非但攻不下眼前這座極其堅固的城池,而且還得遭受不小的損失。因此,他隻能冷了將士們的一腔熱血,遲遲不開口下達攻城命令。將士們知漢東王不想攻城,心氣一下子就全泄了,他們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嘰地低垂著腦袋懶得罵了。還有不少士卒一鬆勁,索性就坐在冰冷的地上歇息了。
這時,太陽已不知不覺地爬到了天中央。劉黑闥舉目看看頭頂那輪缺少熱量的太陽,又望望麵前這些萎靡不振的士卒,不由重重歎息了聲。默然良久,他終於作出了撤軍的決定。於是,他像跟誰賭氣似的揮鞭狠狠抽下馬背,朝營寨方向飛奔而去。緊接著,所有兵馬也跟著漢東王返回營寨。
幾次三番未能引唐軍出城交戰,這使劉黑闥非常氣惱,卻又無可奈何。現在他陷入到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之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依現在的形勢來看,李建成決不會率軍出戰,因此自己要想奪取昌樂,就隻能采取主動進攻的策略。可他心裏也十分清楚,攻城已非易事,更兼有魏州田留安這隻躲在後麵的黃雀。一旦漢東軍發動攻城戰,田留安必定聞訊引兵趕來,到時他就得麵臨腹背受敵的險境了。他明白,以自己這五萬人馬是很難擋得住兩股唐軍的夾擊,到時定當慘敗。然而事到如今,他不主動進攻李建成,那就隻能守在營寨中坐以待斃了,因為所剩糧草僅能維持三天了。也就是說,三天過後軍中得斷炊了。這將士沒得飯吃,那還不得大亂。軍心渙散,比什麼都可怕,到時候將不戰而自潰,甚至會揭竿而起。
想到這兒,劉黑闥那兩道濃眉就快擰到一塊去了,愁雲罩住了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他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一頭倒靠在椅背上沉思默想起來,搜腸刮肚地思謀著擺脫眼前困境的良策。正在這時,範願從北風呼嘯的帳外走了進來,拱手向漢東王施了個禮。劉黑闥見是範願,臉上閃過絲笑容,揮手示意他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就坐。範願道了聲謝,上前一步在那把鋪著紅錦緞的團凳上坐下。他兩眼望著眉宇之間凝著層憂愁的漢東王,心裏明白他在為何事而發愁。是呀,現今部隊被阻在昌樂城外無所進展,且軍中糧草即將用盡。麵對這種境況,擱在誰頭上都得愁死!
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劉黑闥先開口向範願問計。其實範願也是智窮計盡,拿不出破敵之良策。他被漢東王這麼一問,也不由得皺起來眉頭。默然良久,他方輕輕歎了口氣,接著就勸漢東王引兵退守毛州,來年再取魏州。劉黑闥聽範願這麼一說,麵色就益發凝重了。他不是沒想過撤軍之事,隻是打心裏不肯無功而返。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擔心李建成趁自己撤退之際率軍追擊。正因如此,不管範願怎麼勸,他就是不同意引軍往毛州撤。範願見漢東王不肯采納自己的諫言,無奈地輕歎了聲,神色變得十分憂慮。過了會兒,他轉念一想,又勸漢東王強攻昌樂城。
不撤軍,那就隻有主動進攻這條路可走。範願以為漢東王該會當機立斷,作出攻強的決定。可這一回他想錯了,漢東王並沒像以往那樣處事果決,而是猶豫不決起來。他知道李建成處事謹慎,不可能會讓自己有機可乘。如此,強攻必敗。範願見漢東王攻也不攻,退不也退,心裏不免有些不痛快。他盡量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語氣恭敬而又溫順地向漢東王請教,問他該如何解決當前的困難。劉黑闥也是一臉茫然,拿不出擺脫困境的辦法。沉默許久,他不勝其煩地搖搖頭,然後含糊其詞的回答範願,說到時辦法總會有的。言罷,他動身朝帳外走去。範願歎了口氣,跟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