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荷(一)(1 / 3)

石橋之上,路崖旁邊,鳳珂正倚著青石遠眺,白底藍紋的裙擺被風吹拂得翩躚若舞,神色冷清淡然,恍若九天玄女。

未幾,聽聞清脆悅耳的銀鈴聲,鳳珂抬了抬手腕,隻見白皙纖細的皓腕上係著的銀鈴宛如風吹般輕微晃動著,密長的睫毛顫了顫,眨眼間,纖細的身形於薄霧中消失,了無痕跡。

“大夫!我家夫人的病……”璟荷緊緊攥著老者的袖子,眸子裏含著水汽,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焦慮。

“準備後事吧。”老者搖搖頭抽出袖子緩步離開了。

璟荷愣在原地,眼淚“刷”的滑落臉頰,沒厚實的地毯中,暈開的水漬向四周蔓延。

“璟荷。”

屏風後麵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璟荷如夢初醒般擦幹淚水,急急走向聲音來源。

床幔撩起,露出一張布滿病容的蒼白麵孔,柳眉痛苦的擰在一起,氣若遊絲。

“夫人。”

“大夫怎麼說……”話音剛落,蘇秋寒便渾身顫抖起來,連咳嗽聲也顯得有氣無力,“咳咳咳……”

“夫人!”璟荷向前一步扶起蘇秋寒,替她順著氣,眼眶又紅了一圈。

蘇秋寒緩了好一會兒,蒼白的麵頰因咳嗽染上了一抹紅暈,杏眸也浮上一層薄霧,惹人憐惜,她搖搖頭,輕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這身子怕是撐不住了……咳咳……”

“夫人!”璟荷大驚失色,眼淚又不住的往下掉,“我去找最好的大夫來,一定能治好夫人的病!”說罷踉蹌幾步欲要跑出去。

蘇秋寒失神的望著手心裏那一抹刺眼猩紅,忍住喉頭的血腥味稍稍提了嗓音道:“回來!”

璟荷腳步一頓,咬著唇回到蘇秋寒身邊,淚眼婆娑,當蘇秋寒握住她的手時,璟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冰,冰到骨子裏的溫度,她緊緊反握住,唯恐一鬆手蘇秋寒就去了。

“璟荷,你聽我說完……”蘇秋寒輕喘幾口氣,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指甲都開始泛白,“我等不到子胥回來了……咳咳……”

璟荷拚命的搖頭,淚水打在相握的手上,一片濡濕溫熱,“將軍就快回來了!夫人一定可以等到將軍的!一定可以等到將軍回來的!”

蘇秋寒笑了笑,宛若秋風中飄零的落葉,淒楚了一地,“子胥回來時,你告訴他我……我改嫁了……咳咳……”

又是一灘猩紅血液,印染在白色裏衣上,妖冶血腥。

“夫人!”璟荷尖叫起來,“夫人不要再說了!璟荷求夫人了!”

“璟荷!”蘇秋寒又收緊了手上的力氣,方才還柔弱的眉眼帶上幾分淩厲,璟荷頓時噤了聲,隻能不停的留流著眼淚。

“不要告訴他我死了,免得徒增他傷心……”蘇秋寒麵上顯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努力睜著沉重的眼皮,眸中的光彩漸漸暗淡,“記住了……就說我改嫁了……”

“夫人!”

緊閉的雙眸驀然睜開,摸了摸被淚水打濕得的枕頭,深呼吸一口氣。

“你做噩夢了。”

淡淡的聲音響起,璟荷身子頓時一僵,起大聲嗬道:“誰!”

借著幾縷月光璟荷看清了不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慌忙翻身下床,點上蠟燭。

鳳珂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直到燭光搖曳在臉上,她彎唇晃了晃手腕上的銀鈴,輕聲道:“鳳珂,來應你的委托。”

月上柳梢頭,靜灑孤輝,萬物皆如蒙上了一層冰霜,寂寂無聲。

璟荷灌了一口涼透的茶水,低聲道:“夫人死後沒幾日將軍就回來了,我出去迎接將軍時,卻看到……”握著茶杯的手逐漸用力,骨節泛白,“卻看到將軍身邊竟站著夫人!”

鳳珂沒有打岔,目光淡然掃過,任由璟荷神情從悲傷轉為激動,最終低下頭平緩情緒。

“可是!”璟荷驀然抬起頭,眸中淚光閃爍,“那怎會是夫人!”

“她不是人!是妖怪!是頂著夫人皮囊的妖怪!”璟荷聲音不由得尖銳起來,手死死攥住衣角,眼裏閃過一絲怨恨,“說不定就是她為了假扮夫人,害死了夫人!”

“你想讓我做什麼?”鳳珂終於說話了,還是如之前那般波瀾不驚。

璟荷收了情緒,站起身朝鳳珂行了禮道:“我知姑娘不是凡人,讓將軍看清那妖怪的醜惡嘴角,對姑娘來說輕而易舉。”

鳳珂不語,月光透過窗柩散漫在她臉上,如同蒙上寒霜,看得璟荷心中一陣發慌,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懇求道:“求姑娘了!”

鳳珂眼前突然浮現帝淵無欲無求的臉,她很想從那上麵看出別的什麼,哪怕是無意識的微動,她心中升起別樣情緒,眸光一凝,緩緩笑了。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呢?”

璟荷目光堅定道:“我願拿命換。”

交易達成。

“引我見見她吧。”

翌日清晨。

鳳珂跟在璟荷身後,由她牽引著走進了一處院落,海棠花壓滿了枝頭,精致大氣的擺設,透著幾分女兒家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