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理解衛青的命令,而且不隻一個疑問。
第一個疑問是衛青為什麼要用計。分散兵力以計勝敵是敵強我弱時的選擇,但這幾天裏金軍來騷擾的部隊,少則百十人,多則三五百,現在護糧漢軍五百人,在人數上至少不少於金軍,大可一戰,為什麼要分散兵力用計?這豈不是把自己的優勢生生變成了劣勢?
第二個疑問是這個計策本身。
漢軍的營壘設在小支河南岸上遊,金軍的營壘則在小支河北岸下遊很遠處,小支河並非什麼大河,最窄處不過二三丈,最寬處也隻有七八丈,上遊河道窄而深,水流湍急,隻有一處淺灘可涉渡,下遊河道寬而淺,水流平緩,多有淺至水深不過尺許的地方,即使是婦孺之人也可涉渡。金軍就是在下遊一再渡河來騷擾漢軍的糧道的。
這糧道是一條大路,向右轉上行就是漢軍營地,向左轉下行可渡河到金軍營地,由於運糧大車行動不便,隻能是沿著大路前行,在前麵四十裏處向右轉上行回營,但金軍輕裝快馬,無需順著大路走,渡過小支河從田野裏處處都可切入道路,這也正是漢軍一再被騷擾卻無法封住金軍來襲通道的原因。看衛青的布置,明明的是認定了金軍會按照漢軍運糧的路線向上遊走,在那唯一的淺灘處涉水渡河。但金軍有無數的地方可以下行渡河,哪裏有沿著大路上行渡河的道理?
不過,疑問雖多,他卻並沒有打算發問。
自與衛青去攻擊南河岸邊的金軍據點開始,衛青所做的決定讓他不理解的太多了,但事實證明,衛青的決定總是正確的,而他之所以不理解,不是衛青做錯了,而是他白不信的水平不足。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腦袋裏裝入了一條原則:如果衛青所做的決定連他都能看出不合理來,那麼衛青也一定會知道這決定有多不合理。如果衛青一定要按照這不合理的方式指揮作戰,那麼絕不是衛青不知道這方式不合理,而是其他人沒有理解衛青更深一層的用意。
所以他隻是思考著這個問題,卻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何況,本次指揮作戰的是衛青,之所以讓他同來,主要是因為衛青是百夫長,卻領著五百人,其中四個百人隊也是由百夫長率領,衛青以平級領導其他百夫長,於理不合,所以讓他以參將身份彈壓。名義上,本次作戰的指揮者是白不信,以符合軍中上級領導下級的規定,實際上,是衛青全權負責。
所以他隻是默默的在一邊協助衛青。
車輪滾滾,大車隊在百名漢軍士兵的護衛下一路向前,大路上塵土高高卷起,每個人都一身一臉的灰土。
遠處的草叢裏,一雙貪婪的眼睛正努力透過灰塵盯著這隊大車。一個瘦小的漢人趴在草叢中,在心裏默默數著車的數量。他必須記清有多少量糧車,又有多少量草車,因為金軍缺糧,更缺草,無認是人還是馬都缺少吃的東西,再這樣撐下去不必作戰就都餓死了。
他叫張三德,由於金軍占領他的家鄉時他大力幫助金軍,所以金軍分給他幾畝土地,並且讓他加入了“親善軍”----由漢奸組成的協助金軍作戰的部隊。
現在,他的眼前好象浮現出了黃澄澄的金子。
二十車糧,十車草,護衛的漢軍士兵看起來也就是百十人,金軍大帥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樂的發瘋的,而他,也會得到一大筆獎賞!
他拿出一塊炭條和一張紙。紙上事先畫好了一個碗和一匹馬。他用炭條在碗的下麵畫了二十個圈,在馬的下麵畫了十個圈。
這就是說,有二十車糧和十車草。
畫完後,他把紙卷成一個小紙卷,塞在一個小鐵管裏,然後小心的從身後的背囊裏拉出一個小鐵籠來,那籠子裏關著一隻鷂鷹。
他把小鐵管掛在鷂鷹脖子上的小鐵鏈上,拉開了籠門。鷂鷹的翅膀一抖,箭一樣飛了出去。
這就是金軍總是能準確快速的截擊漢軍糧草的原因。他們並沒有派出無數的小隊全天候等待著漢軍的運糧隊,而是派出了許多漢奸分散在糧道周圍,一旦發現值得攻擊的情形,漢奸就用鷂鷹向埋伏在小支河下遊的金軍報告,金軍則根據情況派出部隊搶糧。鷂鷹的飛行速度要遠遠快於人或馬的奔跑速度,而且又不會被發現,這個獨具北方遊牧民族特色的通信方式,成為他們的一個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