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的熱汗消失,冷汗流下。
如果那條通往南河的無名河有什麼阻礙怎麼辦?如果路上他的船翻人亡怎麼辦?如果在河口處有金軍把守怎麼辦?如果這兩路死士有任何一路失敗怎麼辦?他越想越怕,不由得發起抖來。
其實他心裏也明白,如果每一次戰鬥都這樣問上一連串的“怎麼辦”,那就什麼都不用辦了,因為戰爭就是冒險,關鍵在於是否值得。現在,漢軍隨時麵臨金軍重兵圍攻,這一次賭博式的突襲,成功了可解漢軍之圍甚至改變戰場態勢,失敗了也不過就是和沒有去賭一個結果。所以這一次賭博是值得的。問題是,當身臨其境時,誰又能不擔心這些“怎麼辦”的問題?
“著火了!”白不信突然大叫了一聲,那聲音都變了調。
衛青急忙看去,真的!金軍糧倉方向,火光四起,烈焰飛騰,著起來了!
“那邊也著了!”一個士兵向碼頭指著,同樣變了調的叫著。
好幾艘船幾乎同時燒了起來,金軍一向是金戈鐵馬,縱橫草原,對水上功夫十分的陌生,碼頭的船一艘挨著一艘,中間還搭著跳板,這樣倒是方便人員和物資的往來,但一旦著起火來,必然無解。如果是隻有一艘船著火還好對付,幾艘船幾個方向同時著起來,神仙也救不得了。
衛青的心髒狂跳,雙耳嗡嗡直響,眼前發黑。
終於成功了!他這才發現,剛才自己好象已經很久沒有喘一口氣了。
左邊,金軍營中大亂,號角聲四起,中間還夾雜著銅鑼的聲響,這倒是不多見的,因為金軍一向以號解為令,極少用到其他東西,看來這銅鑼就是專門報告火警的了;右邊,船一艘接一艘的被點燃,金軍士兵們在岸上急的直跳腳,卻沒人敢衝過去救。因為他們中絕大部分這一生裏還是第一次見到船,第一次坐船,更別說水性是不是精通了。而金軍的水軍指揮官也是七竅通了六竅,最關鍵的那一竅不通,在他們的腦海裏,從沒想過停在水裏的船還有著火的可能,一時陣腳大亂,彷徨無計。
衛青的眼前好象浮現起一群身穿金軍服裝的漢軍士兵,一邊大叫著“救火”,一邊四下裏放火。他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李廣和馬超不要被金軍發現,希望這兩百士都能夠平安脫身。
一陣疾風吹來,揚起的沙土差點迷了衛青的眼睛。
衛青和白不信同時露出笑容。
還好,老天爺沒有胡亂改變習慣。南河邊多風,而且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起相當長時間的大風,漢軍有一半人都知道。隻是,金軍不知道。
他繼續凝視著金軍的軍營和碼頭。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加上漢軍士兵四處點火,一時間濃煙滾滾,遮天避日。
成了!
衛青興奮的一揮拳。這個火勢,想救是不可能了,就算救得,那糧草和戰船也都燒去大半了。
他向身後的士兵一揮手:“信號!”
士兵們立刻或從身上摘下號角,或拿起鼓槌,一時間號角大響,金鼓齊鳴,聽起來就好象漢軍大舉來襲一樣。
隻見金軍營中旗幟紛亂,救火的、警戒的、出營尋敵的,一時間攪成一團,不可開交。碼頭處更是亂的無可複加,數艘戰船在金軍的胡亂擺弄下居然脫開錨索,順河而下漂走了。
“撤!”衛青隻說了一個字。
士兵們拋掉號角和戰鼓,跟著衛青和白不信,一路向北疾行。
現在,他們有兩個任務:第一,接應入營襲擊的兩路漢軍,第二,全軍徒步返回漢軍大營。
無論哪一項任務都夠艱巨的,甚至比順流而下再潛入金軍營中燒糧燒船還要艱巨。
當衛青喘著粗氣到達彙合地點時,發現李廣已經帶著士兵在那裏等候了。
“遊擊大人!”李廣的臉上被煙火熏的黑乎乎的,卻難以掩蓋他興奮的表情,他得意的露齒而笑,在一片黑色中,隻有他的牙齒白的耀眼,“我帶去一百人,帶回九十八人,無一重傷!”
衛青高興的一下子抱住李廣的肩,沒想到這個動作讓李廣痛的叫出聲來。
衛青的手上濕乎乎的,全是血。
“你傷在哪裏?”衛青急忙發問,想要轉到李廣身後去看。
李廣身體一軟,已經仰麵跌倒。
白不信看著李廣歎息一聲:“無一重傷?看來你忘記算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