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發老兵(2 / 2)

衛青大怒。在這樣必勝的戰爭中都臨陣脫逃,這樣的士兵要他何用?

“帶上來,我要親手殺了他!”他自己都感覺到脖子上青筋暴起,血管突突直跳。

士兵被帶了上來。衛青看到來人不由暗吃一驚。這人正是那訓狗的老軍,趙有力!

整個戰鬥中趙有力幾乎都沒有參加,他一直是負責放狗的,隻是到了最後階段,衛青看到金軍已經崩潰,才命令所有人出擊,趙有力隻是在這時才參加戰鬥。衛青心中怒意更甚,都到了最後階段了他居然會臨陣脫逃!

“趙有力!你為何臨陣脫逃?”衛青怒喝。

趙有力慢慢抬起頭來,苦笑一下,說道:“稟遊擊,有力雖名為有力,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雖然我軍戰場大勝,但有力卻已無力殺敵,麵對敵人,有力隻能逃跑。”

衛青心中一凜。他看著趙有力斑白的頭發,這人隻怕有六十開外了,如此老人卻被征入軍中,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但既然在軍中,就得守軍中的規矩,何況臨陣脫逃是最大的罪,向來是殺無赦的。如果今天可以赦趙有力不殺,明天再有人因為年紀大、有病、身體不舒服等等臨陣脫逃,是殺是不殺?

衛青猶豫好久。他實在不忍心殺這個老人,但軍法無情,不殺實在不足以治軍。他手撫摸著劍柄,摸的手心都發熱。

趙有力等了好久,不見衛青說話,心中已經知道原因。他歎息一聲:“遊擊大人,有力罪無可赦,既然已經被抓,遊擊大人不殺不足以治軍,有力不怪遊擊大人。”

衛青的心中一陣難過。他心裏暗恨那個小都統,你就裝做抓不到不就完了?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殺是不行了。

他慢慢下馬,來到趙有力跟前:“軍法無情,我不得不殺你。如果你有什麼話要交待,這就交待了吧,隻要我能辦得到,一定代你去辦。”

兩滴淚水從趙有力渾濁的雙眼流下,他看著遠處,心已飛到自己的家裏。他的老伴一定又在哀哀痛苦,擔憂他經不起風霜,他那唯一的女兒趙月如,可能也在和母親一起垂淚。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家中那破落的屋頂,那條和他一樣衰老的大黃狗,老伴那憂傷的臉龐,女兒俏麗的麵容。

他現在不擔心別的,隻是在擔憂,自己死後,女兒出嫁時可有何人相陪?為了照顧自己和老伴,女兒早已過了當嫁之齡,別人家的女兒十四五歲就已經嫁人了,她的女兒今年已經十七歲,仍然沒有出嫁,雖然媒人上門不斷,她卻一直不肯談婚論嫁,隻因為父母年紀都大了,雖然母親比父親要小十幾歲,但也已經體力不佳,病痛不斷,所以她寧可不出嫁。今後,他再也見不到活潑可愛的女兒了。

他長歎一聲,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裹來,高高舉起:“遊擊大人,有力隻是在被強征入軍時領過一回餉銀,計四兩五錢七分,一直不敢亂花,如果可能的話,請遊擊大人找人幫有力帶給我的老伴。我家住永信縣趙家村,老妻名為趙嚴氏,小女名為趙月如。”

衛青的眼睛也閉了起來。他怕自己會當眾流淚。四兩五錢七分,買的是一條人命!這些錢還不夠達官顯貴們一碟小菜的錢,卻要趙有力一直保存至今,臨死還要請托他人帶給家中,以補貼家用。究竟是誰在讓這些百姓受苦受難?就算打敗了金軍,百姓的苦難就結束了嗎?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這些事,他一時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容他在這裏慢慢去想。他鄭重的伸手接過包裹,在懷中穩穩放好,拔出劍來,割下自己的一幅衣襟,就著旁邊金軍屍體上的血伸指慢慢寫下:“趙有力,紋銀四兩五錢七分正,送永信縣趙家村,其妻名趙嚴氏,女兒趙月如。”寫罷,向趙有力展示:“你放心,這些我都一一記下,我一定帶到,誓不違諾!”

趙有手眯起昏花的雙眼細細看了一回,說道:“遊擊所記一點不錯,有力此間事已了,請遊擊處刑吧。有力祝遊擊再接再厲,早日把金人趕走,光複我大漢河山!”

衛青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他急忙轉身。

“帶下去,殺!”一旁的小都統發令。

“慢!”衛青止住兵卒,他慢慢轉過身來,“我既已說過要親手殺了他,言出必踐。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