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代表短命,無法長壽,其生命一定會在三歲至三十歲之間結束。凶上加凶。
看到嬰兒的掌紋如此凶險,我不自禁地抬起手來,看自己的掌紋。
放映廳裏的燈光太暗,我無法看得太清楚。不過,之前觀察自己的掌紋時,我知道川字紋頂上的“天、地、君、親、師、我”六道紋都是平淡無奇之相,可有可無,無險無福。
那畫外音又響起來:“今人借助於顯微鏡,能夠把掌紋放大十萬倍,用電腦繪製出其掌紋圖譜,然後將此人一生中的三萬六千天都一一展現出來,再細分下去,一天中每個小時、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會發生什麼事,全都看得明明白白。這是科學,也是玄學。當人類將掌紋研究升級至這種程度,逆天改命就不遠了。譬如眼下這個嬰兒,如果替他逆天改命,會改成什麼?當然,其父母會傾盡全力,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得嬰兒一生的大富大貴、健康長壽,這是父母的天性。可以那樣做嗎?答案是可以,但這又牽涉到另外一個問題——命運。以父母之命替嬰兒逆天改命,等於是一個商人拿著日元去英國購買東西,必須麵對日元、英鎊之間彙率不等的問題。父母之命等於是日元,而嬰兒之命等於是英鎊,努力去改,也隻不過是令嬰兒的命運稍微更動,不可能輕易地由下下升到上上。如果現在就替他逆天改命,也隻不過會變成——”
畫麵上出現了一把小刀,其粗細程度等於嬰兒的掌紋。
現代醫學中的“微創術”正是利用“小針刀、微米針刀、納米針刀”技術,在顯微鏡下進行各種精密手術,對病人的軀體造成的創傷可以忽略不計。畫麵中的小刀看似是“刀”,實際是一枚肉眼看不見的“針”而已。
很快,嬰兒掌中川字紋頂上的紋路都被破壞掉,所有凶相不複存在。
“至此,當嬰兒慢慢長大,掌紋上的創痕平複,就會變成沒有意義的亂紋,無色無相,庸庸碌碌度此一生。那麼,這種逆天改命之術是善事還是惡事?是幫助了這嬰兒還是禍害了這嬰兒?沒有人知道,因為人生是沒有‘如果’的,也不可能從頭再來。”畫外音繼續說。
我心頭一動,後背突然冒出冷汗。
“這嬰兒……難道這嬰兒就是我?”我不敢說出這疑慮,它就像一個巨大的炸彈一樣,在我心裏顫顫巍巍地懸著,隨時都會爆炸。
“不可能的,不可能!我的掌紋……我的掌紋生來就是這樣!”我強迫自己不去那樣想。
畫麵推遠,那嬰兒的雙掌變小,然後我看到了嬰兒的全貌。那是一個裹在老式繈褓中的男嬰,四周的環境十分陳舊,桌椅、帷幕、床榻都是灰褐色,看上去死氣沉沉。
圍繞著嬰兒的約有十幾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都露出悲哀難抑的神色。幾個女人不時地背過身去,以袖拭淚。可想而知,那些人是知道了嬰兒的未來之後才忍不住傷悲,就算逆天改命,也未必能改出一個美好的將來。更何況,是父母雙雙獻出性命,才換來這種折中的結果。
我不認識畫麵中的任何一個人,但一想到其父母的犧牲,就能意識到人性中竟然有那麼偉大的父愛、母愛,這是真正的人性之光,能夠照亮一切黑暗,橫掃一切陰霾。
“即便如此,也無法改變‘雙龍奪嫡’的悲慘命運。”那畫外音說,“如果在此刻早早做個了斷,而不是為了讓嬰兒活下去而逆天改命,則所有人的人生都會不同。這對父母的自私,正是造成‘雙龍奪嫡’的主因。既然如此,那嬰兒的命運由大凶逆轉,岔入另外一條路,變成了大悲慘、大淒涼的夭折之相。該怨誰呢?能怨誰呢?是怨其父母無知嗎?怨替他逆天改命的奇術師無能嗎?怨他自己本來就命途多舛嗎?都對,都不對。命運如輪、如蛇、如蚓、如潮、如蜉蝣、如過山風、如原上草灰、如道德經上說的‘玄之又玄’……命運啊,命運啊,它的撥弄乾坤之手,再一次琵琶輪彈起來……”那畫外音歎息著,似乎感觸頗多。
畫麵急速變化,那嬰兒迅速長大,中間過程,幾乎無法看清。當畫麵恢複正常時,那嬰兒已經成了一個青年,隻不過青年已經遭到重創,額頭、心口、四肢各插著一把長刀。長刀足有四尺,穿過青年的身體,將其釘在石壁上。
青年就要死了,傷口流出的血在腳下彙成了一條彎曲的小溪,向黑暗中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