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夏先生。”她說。
“也許你該向上司提出自己的請求,而不是自投羅網。好好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我隻能言盡於此。
韓映真十分平靜,帶著我一路向外走。
見到奎恩時,他正蜷縮在一塊木板上昏睡。
“奎恩先生,我們可以走了。”韓映真叫醒了奎恩。
“去哪裏?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奎恩的情緒已經崩潰,翻了個身,死死抱住木板,不肯鬆手。
看見他的表現,我非常感慨。
這些間諜遭擒之前,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轉瞬間,由高高在上跌落凡間,成為瀕臨死亡的階下囚,他們很難接受這一點,根本無法平靜地麵對死亡。對比他和韓映真來看,後者明明知道回51地區後必死,卻出奇地冷靜,不表露出一絲畏懼。
“我們已經獲釋,回51地區去。”我說。
這間牢房裏安著監控,奎恩的醜態一定會落入大人物眼中,丟盡51地區的臉。
“什麼?”奎恩沒聽懂,怔怔地看著我。
我拉他起來,再次重複:“韓小姐會送我們回51地區,我們已經獲釋,可以走了。”
奎恩沉默了十幾秒鍾,確信我說的是真話之後,突然靠在我肩上嚎啕大哭,像個被嚇壞了的鄉下婆娘。
大人物說到做到,韓映真領著我和奎恩出去,沒有遭遇一次阻攔。
出了這座建築物,我看到一條跑道向正東的海天之間延伸出去,筆直如箭,氣勢驚天。
除了一輛沒有標明國籍的波音飛機外,旁邊跑道上還停著一輛武裝直升機,那應該就是大人物的座駕。
武裝直升機的續航裏程有限,我由此可以推斷出,這個小島距離日本本土很近,差不多在兩百公裏之內。
這次迫降事件有驚無險,會見日本大人物也不是什麼壞事。唯一令我憂心忡忡的,就是大人物的態度在最後突然轉變,並迅速下了逐客令,使我措手不及。
“唯一的解釋,當時的我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他覺得不值得再為我浪費時間——讀心術!他一定是讀心術高手,在我身上施加了讀心術後,了解到我對於神相水鏡的判斷。唉,還是大意了!”我懊惱不已。
大人物是文官,幾年前幹過前任首相的幕僚長,並未聽說他修行奇術的消息。再往前,他雖然也是出身於警察行業,卻沒有槍械、搏擊的曆史記錄,一直在所有人眼中留著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印象。
如果他是讀心術高手,一定能讀懂我的心。當然,他要想從闊大的大明湖中找到神相水鏡,也不是三日五日就能結束的超大工程。
“奎恩,快點走。”我低聲催促。
如果我們能成功地登機起飛,那我馬上就會聯絡洪夫人,請她派人阻止大人物在濟南城內即將展開的大行動。
天氣晴好,白雲悠悠,正是乘機高飛的最好時節。
我們到達停機坪,機上的舷梯早就放下來。
奎恩推開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搶先上了舷梯,飛速攀登,驚弓之鳥般衝進了機艙。
“他嚇壞了。”我說。
“是啊,他沒想到會降落在這座島上,一睡醒就已經落網了。我在他的茶杯裏放了兩片安眠藥,這是早就製定好的工作計劃。”韓映真說。
“韓小姐,我再勸你最後一次。回去吧,就算被組織處置,也比到51地區接受懲罰好。明知這是一個陷阱,又何必跳下來?”我良言相勸。
此刻,我已經站在舷梯的第一級台階上。如果韓映真止步,我就可以登上飛機,迅速離去。
“謝謝你,夏先生,您真的是個君子。”韓映真說,隨即又壓低了聲音,“您小心,有人正在用讀心術探索您內心的秘密。”
“是大人物?”我問。
韓映真微微點頭,隨即跟著踏上舷梯。
我阻止不住她,隻能登機。
剛剛在飛機上落座,還沒來得及係安全帶,我的心髒就有了奇怪的感應。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正將某個柔軟的刷子伸入我的體內,在我的五髒六腑上慢慢地掃來掃去,雖然受擾,但卻十分受用。稍後,不僅僅是胸口有那種感覺,兩側太陽穴、天靈蓋百會穴、腦後玉枕穴的位置也全有了被“清掃”的感覺。
我舉起雙手,死死扣住太陽穴。
太陽穴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指尖之下,我能感到裏麵正有某種東西在向外衝撞,想要撞破皮肉,直飛出去。
“夏先生,不要拚命抵抗,雙方腦力衝撞的結果,隻會把你變成毫無知覺的植物人。還是任其自然,對方要什麼盡管拿去。唯有如此,才能保命。”韓映真麵色嚴肅、語調低沉地說。
她坐在我的右側,此刻伸出左手,按在我的心口上。
“我……不能不抵抗,因為我感覺那種力量要把我吞掉。我隻能極盡全力抗爭,確保自己的神智不被對方控製。夏小姐,如果我堅持不住成了白癡或者植物人,那就請你幫幫忙,直接結束我的生命,拜托了。”我說。
我低估了日本大人物的實力,活該遭受此劫。
韓映真苦笑一聲:“我們還不知道誰先死呢!”
飛機發動,開始向著地平線盡頭奔馳。稍後,隻要它騰空而起,我們就平安了。
一直猥瑣怕死的奎恩突然站起來,向著飛機的駕駛艙走過去。
“他要幹什麼?”韓映真立刻跟著站起來。
“不要管他,請坐。”我伸出右手,按住韓映真的肩,稍稍發力,令她乖乖地坐下來。
奎恩進了駕駛艙半分鍾,馬上拿著一串鑰匙出來,打開右側的器材保管箱。很快,他就拿到了一支帶著瞄準鏡的長槍,同時還將一支衝鋒槍斜挎在肩上。
這是51地區的專機,武器係統是完全能得到保障的。
隨即,我發現飛機飛起來之後在天空轉圈子,並未打算離島而去。
“殺光他們!”奎恩大叫,把衝鋒槍向我拋過來。
我下意識地雙手接槍,就算心裏不讚同他的做法,有支槍防身也是完全正確的,至少能夠避免再次毫無意義地受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