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民族是一個人身上無法徹底抹去的標簽,我完全同意這一點。不過,現在我們要談的,跟國家無關,屬於奇術師之間的事。夏先生,你是不是同意奇術師無國界這句話?”她問,隨即補充,“當然,奇術師也必須有國家民族之分,我的意思是,我們要談的是全球頂級奇術師之間的戰鬥,暫且拋開國別,因為這一次事關重大,隻有全力合作,大家才有勝機。實話說吧,我已經賭上了我的命,這一次,不成功,就死在東海——包括我能指揮得動的所有團隊,以身殉海,絕不退縮。就像海明威在《老人與海》裏闡述過的,一個英雄可以被殺死,但決不能被打敗。”
她的眼神變得無比決絕,仿佛一個麵對末日來臨的戰士。
“你賭上自己率領的所有人?”我問。
她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但不該決定別人的生死,這是最不道德的行為,也是戰爭中一方長官最大的忌諱。
“為了勝利,孤注一擲,就像你們中國的古人項羽那樣,破釜沉舟,最後一搏。”她回答。
我不知道嘉利能夠調動多少五角大樓麾下的精英,如果她一意孤行,這次51地區和天使幫一定損失慘重,成為自索馬裏事件後受創最重的新紀錄。
“為何一定要這樣?”我問。
嘉利咬緊了下嘴唇,向前探身,緊盯著我的眼睛:“鮫人之主狂暴如驚馬,我輩不挺身而出,還指望誰?我曾長夜不寐,思考身後還有誰可以倚靠——總統?五角大樓長官?參謀部老臣?51地區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隻知道殺人取樂、橫行沙漠的遊騎兵部隊?毫無素質、自保不能的三角洲部隊還是頻頻出錯、漏洞層層的海豹突擊隊?都不能,都不能,都不能啊……”
她長歎一聲,甩了甩滿頭金發,向後一仰,頹廢盡顯。
五角大樓是全球軍事典範,可眼下在嘉利眼中,竟然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一千名——我有一千名奇術師中的死士,如果你能再貢獻一千名,那麼大家就能形成完整的包圍之勢,對東海內的鮫人之主老巢傾力攻擊,一舉將其摧毀。五角大樓高官曾經提出核武攻擊的蠢辦法,根本不動動他們的豬腦子,如果核武籠罩太平洋,那沿岸國家百年內必成人類無法居住的廢墟。殺敵一千、自損一萬的辦法都能提出來,可見所謂的美利堅合眾國智囊都是什麼貨色?所以,我不肯也不敢依賴他們,下一步會率領這一千死士上戰場。夏先生,普天之下,隻有你能配得上做我的戰友,你願意嗎?”嘉利的情緒變得十分低沉。
與她的偉大誌向相比,中國奇術師汗顏不已。即使是洪夫人之流,也應該麵壁思過,想一想自己與美國高手的差距。
“具體計劃呢?”我問。
嘉利反問:“你同意了?”
我點頭:“隻要計劃具有可執行性,不像二戰時日本的神風戰隊自殺式襲擊一樣,我就考慮支援你。”
嘉利搖頭:“錯,這一次,真的就是自殺式襲擊。作為超級大國,已經無數次承受了恐怖分子的自殺式襲擊,這一次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恐怖分子也嚐嚐自殺式襲擊的味道。”
我不禁苦笑無語,以暴製暴、以殺止殺早就被中國祖先所鄙夷,以德報怨、寬宏大量才是中國人修身養性的根本。如果我讚同嘉利的行動,等於是將中國儒家傳統全都丟開,徹底顛覆自己半生的道德準則。
“九?一一的時候,我父母都在雙子座大樓上,就是被恐怖分子的飛機撞擊的那一層。所以,一瞬間就離開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自己這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向恐怖分子開戰,以敵人的命祭天、祭刀、祭奠我的父母以及所有死於自殺式襲擊的無辜民眾。鮫人之主就是最大的恐怖分子,比起五角大樓、中情局、聯邦調查局恐怖分子花名冊上所有的敵人更可怕,是一切恐怖的根源。尤其是,51地區的秘密調查報告中指出,世界上九成以上的恐怖組織都曾接受過鮫人之主的支持與饋贈,包括我們熟知的沙漠梟雄、阿富汗匪首。必須要斬斷這隻黑手,才能徹底切斷全球恐怖組織的經濟命脈,讓這些社會的毒瘤無法生存……”嘉利的話題越來越宏大,令我對她肅然起敬。
“九?一一”事件是恐怖分子向全世界宣戰的號角,也是全球各國展開聯手、跨國界消滅恐怖分子行動的紅色信號。當雙子座大樓遭難時,任何一個看見樓頂硝煙的人,都清楚地知道,無辜良民與恐怖分子不能並存,勢同水火。
“好,我願意全力幫助你,說服洪夫人,調集一千奇術師,跟你並肩戰鬥。”我說。
我有信心說服洪夫人,畢竟鮫人之主盤踞太平洋中央,對東岸、西岸的威脅完全相等。以洪夫人的地位,更容易看明白這一點。
“多謝。”嘉利突然起身,向著我一躬到地。
我不敢受她大禮,也起身還禮。
其實,我手中沒有任何國家權力,隻能作為嘉利、洪夫人之間的聯係人,把雙方麾下的奇術師組織起來,展開這次大規模的行動。
這不是軍事演習,如嘉利所說,這是一場自殺式襲擊。無論成功與否,中美兩國奇術師的力量都會倒退一百年,精英盡歿,隻剩稚子。
我盼望人生最輝煌的大幕徐徐拉開,即使如流星、禮花般短暫,也要還這世界一個清清白白。
嘉利走到臥室去,很快就拉過來一個最大號的金屬旅行箱,放在茶幾旁邊。
“這裏麵是安家費,足夠一千人的後輩三代之內衣食無憂。另外,我會炮製一千個瑞士銀行的賬戶,在裏麵開一個總額五億美金的信托賬戶,隻要是此次大海戰參與者的後代,都有權力向該賬戶無息借貸,安享餘生。”她說。
“我們中國人不會為了錢賣命,隻為道義公理而戰。”我說。
這一戰,中國奇術師不是為五角大樓當雇傭兵,所以沒有理由接受美國人的嗟來之食。
“道義?公理?夏先生,我相信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一個人活著就必須有錢,任何為了道義公理戰鬥的人,都必須得到回報,這才是你所謂的公理。我知道你的想法,中國人不肯接受美國政府的施舍,所以這些錢都是我自己的。這次來中國之前,我已經出售了祖上留下來的所有產業、工廠、股份,總共籌集了一百億美金。另外,行動需要的武器、輜重都由五角大樓、51地區提供,不必操心。這些錢,是你們中國的奇術師應得的,請代為發放。”嘉利似乎已經算準了我的反應,這些話入情入理,不容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