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很累,從身到心,無力支撐,全憑一口氣咬牙堅持。
視野之中,那空調出風口緩緩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然變成了一隻吊扇,呼呼作響,轉成一個灰色的光圈。
我腳下一軟,貼著書桌滑倒在地。
“不能睡,你和唐桑都睡,危險來了怎麼辦?”我腦海中也有另一個反對的聲音虛弱地響著,但轉瞬間就被洶湧的睡意淹沒了。
我倒向地毯,閉上眼不到三秒鍾,就進入了熟睡之中。
“幻術!花娘子最擅長的幻術!隻要她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是幻象叢生,真相被完美掩蓋住,那麼我看到的、聽到的一定都是幻術所致,醒來,快醒過來,快醒過來——”就在失去意識之前,我忽然想到了花娘子的“老樹開花局”。
她最擅長無中生有,如果相信她說的哪怕是一個字,都有可能墜入高明的幻術之內。
“一個字都不信她,我不困,也不累,還能再連續工作四十八小時,就像從前迷戀電腦網絡遊戲那樣,在電腦前三天三夜不睡,頭不暈,眼不花,照樣精神抖擻,照樣身手敏捷……夏天石,不要上了花娘子的當。一天之內,如果被她連騙兩次,你就白活了……天魔解體大法,趕緊用天魔解體大法,快起來,快起來——”我的身體睡著了,但我的潛意識還拚命醒著,不讓我的思想墜入黑夢的深淵。
在潛意識驅動下,我的舌尖移動到上下門牙之間,然後下顎緩緩向上,抵住舌尖底部,慢吞吞地上抬,直到舌尖表麵與上牙床接觸。
如果在清醒之時,這種“咬舌尖”的動作瞬間就能完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比八十老翁爬樓梯還困難。當然,如果頭腦清醒,也就用不到“天魔解體大法”這種“自殘之術”了。
正因為動作緩慢,痛覺也變得異常遲鈍,等到感覺“好痛”之時,我口中已經鮮血橫流,從昏昏沉沉中猝然猛醒,幾乎不假思索,手中握著的鉛筆就插入了站在書桌邊那人的小腹。
唐桑在沙發上睡著了,此刻進入這房間的,隻能是盜取文件夾的人。
我知道那不是幻覺,因為鉛筆刺入身體時的阻滯感十分真實,而當我拔出鉛筆準備第二次刺出時,對方身體裏飆射出來的血箭也是溫熱的。
“天魔解體大法”改變了戰局,對方沒料到我會絕境反擊,被鉛筆刺中要害,大叫一聲,仰麵跌倒。
她是花娘子,慘叫之時,聲音再也不可能添加偽飾,隻能是她的原聲。
我左手撐地,右手舉著血淋淋的鉛筆,第二次對準了花娘子的腹部。
“幻術畢竟隻是幻術,假的隻是假的,一個人不可能總是生活在幻術之中……同一種奇術,同一天裏不要對同一個人實施兩次,你說呢魏小姐?”我問。
我們兩個都在流血,以至於房間裏瞬間充斥著濃烈的血腥氣,根本散發不迭。
花娘子就是頂替魏姓小護士伺候我吃飯的人,即使在劇痛之下,她仍然保持冷靜,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朵染血的牽牛花。
“你怎麼能……以怨報德?我對你有一飯之恩,不感謝也就……罷了,反而下死手,天下哪有這樣的人?我隻不過是想借閱這些資料,而且你都看過一遍了……連孔乙己都說,借書不是偷書,沒有錯,隻是借閱……夏先生,你好狠心,對一個女孩子也下得去手?想想吧,你是怎樣溫柔對待連城璧的,就算她躺在‘錦鯉吸血局’裏,你看著她的時候,眼中含情脈脈,讓觀者落淚……現在,現在……為何厚彼而薄此,向我下重手?同為七王會裏的人,我和連城璧所承受的,為何判若雲泥?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你說一說……你說一說,為何同樣的人不同對待?”陡然遭到重創之下花娘子居然麵不改色,並且顧左右而言它。
“跟我說說紅拂女棄徒的事——不要詭辯,不要企圖第三次對我使用幻術,我的耐心真的所剩無幾了!”我疲倦地說。
我無意跟魏王會、花娘子合作、為友、為敵、對抗,甚至可以說,我不想跟魏王會發生任何聯係。現在,我隻關心紅拂女棄徒。
真正能夠助我對抗鮫人、51地區青魔手的,大概隻有紅拂女棄徒。至於七王會,早已經被“秦王橫掃六合、一統天下”的夢想洗腦,沒辦法跳出名利的圍城,那才是真正的“一葉障目、不見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