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你不要鑽牛角尖,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問題,其解決方法一定不同。我想,咱們先出去,然後從長計較。”靜官小舞說。
我轉身向外走,一個踉蹌,險些跪倒。
靜官小舞快步過來,費力地抓住我的右臂,攙扶我前行。
從那石室到河道裏的裂隙是相當長的一段路,我至少跌倒了二十幾次,全身都是塵土。如果沒有靜官小舞相助的話,隻怕我倒下的次數還要增加一倍。
我們沿著不鏽鋼長梯上岸,沒有停下休息,直接沿著河岸向南去。
就在半小時前,我和連城璧曾從這條路上經過。僅僅過了半小時,她就離我而去,並且是以一種慘烈得令人絕望的方式。
“你猜……凶手會是誰?”我的嗓子已經嘶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如果慘案因我而起,那凶手就是鮫人之主或者他派來的人;如果慘案與濟南城江湖勢力傾軋有關,那凶手就可能是秦王會的敵人;如果慘案跟連小姐的命運有關,那就是上天的旨意。”靜官小舞列出了所有的可能,但每一種都不能確定。
我嗬嗬冷笑,奮力前行。
連城璧若是真的死了,我將與以上的三種勢力終生為敵,絕不妥協。
她的死,像一隻千斤重錘,狠狠地擊中了我的心髒。然後,我的心也似乎已經隨她去了,胸腔內空落落的,什麼都沒剩下。
我們翻過了五龍潭公園北牆,稍稍辨別方向,直奔潭西側的櫻花林一帶。
近四年來,五龍潭櫻花節已經成了濟南人固定的觀賞節目。這些櫻花樹一半來自日本著名的櫻花產地廂根縣,一半來自湖北武漢大學,都是再三精選的當世正宗品種。
我第一次從水晶窗裏看到連城璧時,注意到水中有漂浮的櫻花花瓣,所以才判斷那天窗就在這邊。
張全中此刻就在櫻花林邊站著,另有七八名工人已經劃船下水,正撐著長篙、貼著潭邊緩緩向正南麵去。
“給我一副水靠,我下去……我下去……”我無力大叫,隻能哀求靜官小舞。
“你情緒不對,不能下去。夏先生,你先坐下,讓工人們去找。”靜官小舞搖頭拒絕。
我再次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五龍潭都圍著我左旋右轉。到了最後,潭在天上,月在腳下,五龍潭已經倒扣過來。
“這樣也好,把潭裏的水全都倒出來,就能找到她了。”我的腦子已經極度混亂,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一口鮮血湧過喉關,哇的一聲噴在櫻花樹上。
“連城璧,阿璧,阿璧,你怎麼能離我而去——”這是我陷入昏迷之前,以最高調門、最尖厲、最痛苦、最憤怒的聲音吼叫出來的一句話。
上天真是害我,我剛剛幫助張全中救醒了靜官小舞,不求名利,無私奉獻,隻為促成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做了件大好事,上天卻反手給了我一巴掌,瞬間把連城璧的年輕性命攫走。
難道真的如老濟南人說的那樣——好人活不長,禍害一萬年?
這一變化中,上天待我太狠,我不服,我絕不服。所以這一次,我要怒撼天威,從九幽閻羅王手中,再度把連城璧奪回來。
我以全部熱情待人,我以捍衛國家民族榮譽為重,我以身為濟南人為榮,我以維護江湖和平為己任……我已經準備做個好人,反遭上天重創。那麼,難道上天是要我做個玩世不恭、不愛國家、不愛家鄉、獨善其身的無情無義、不忠不孝之人嗎?
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是非對錯的上天要它何用?我要奮起精神,一棒打碎青天,也學張全中,要帶著連城璧“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她死,我也死。
我活,也要她活。
這一生,不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