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抄起操作台上的一把不鏽鋼削皮刀,輕飄飄地平直揮出。
刀神來勢太快,如怒馬奔騰,所以我根本無需發力,他的衝撞之力與削皮刀接觸,一顆大好頭顱就向上直飛起來。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個子不高,步伐敏捷,身子前衝時略微弓腰,如同一隻進擊的靈猿。
我甚至能想到,他屬於那種一擊不中立即遠遁的聰明人,等待時機,再行刺殺。正因為他是聰明人,才有了做漢奸的基因,總想投機取巧,在別人不屑於發力的地方,激進鑽研,妄圖空手套白狼。
這樣的人,一定滿腔都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的怨氣、戾氣,對於任何阻擋他成功的同伴,都會痛下殺手。
現在,他不用考慮太多了,因為那把既薄又利的削皮刀已經切斷了他的脖子,一了百了,再無煩惱。
“好快刀……好快……刀……”那飛起的頭顱在空中大聲喝彩,但沒有堅持到說清楚最後一個字,就頹然飛到料理台角落裏去,其身軀踉蹌兩步,委頓倒地。
紅袖招手快,彎腰一抄,將刀神右手中的一尺半長寶刀握在手裏。
“暴虎馮河。”她細看刀柄,讀出了上麵鏨刻著的小字。
白芬芳跟進來,看到刀神的屍體,長出了一口氣:“好,好,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我從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把削皮刀上的血跡抹幹淨,放進洗碗池裏。
“你不要管了,這裏讓服務生收拾就可以。”白芬芳說。
我擰開水龍頭洗手,心情頗為沉重。
生在和平年代的人不願意動手殺人,除非是情況緊急的時候,不得不動手自衛。我應白芬芳的邀約而來,也成功地格殺了降日的刀神,可並沒有成功的愉悅感。
要知道,女招待打碎杯子的動作頗多表演的成分。
她這樣做,隻不過就是吸引刀神出手。
我不想揭穿她,她自己不可能這樣做,一定是白芬芳安排她如此行事。不知不覺中,我成了白芬芳手底下的一枚棋子,進退盤旋,全依她的章法行事。
女招待打開了左側的壁櫥,原來裏麵蜷縮著兩個男人,全都穿著廚師的白色工作服,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渾身如篩糠一般。
“走吧。”我向紅袖招擺擺頭。
在白芬芳的引導下,我們離開廚房,去了隔壁的一個大房間。
這裏布置成了一個富麗堂皇的酒吧,所有飾品和家具以銀、黑為主色調,呈現出一種低調的奢華氣勢。
“最好的酒,十二萬一瓶。”白芬芳取下了酒架上的一瓶黑酒封葡萄酒。
我和紅袖招沉默落座,並不對這瓶昂貴的好酒發表任何意見。
“喂,兩位怎麼了?我們成功地合作一次,應該開酒慶祝,可你們這副樣子,好像天塌下來一樣,真是……真是掃興。”白芬芳拿了三隻水晶杯過來,放在吧台上。
“說吧,刀神降日之後,日本人要什麼?”我問。
白芬芳慢慢開酒,臉上始終掛著莫測高深的淺笑。
“他們要神相水鏡?要鏡室?要五龍潭下的魚人秘密?要……還是要什麼?你掏空了齊眉,又誘我殺了刀神,到底什麼時候才真正肯跟我開始合作?”我繼續追問。
“我隻說自己懂的事,不說不懂的事。要問日本人的心思,那就得去找刀神了。”白芬芳笑著回答。
酒是好酒,一開瓶即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醇香。
“好酒。”紅袖招搶先稱讚。
白芬芳的長睫毛忽閃了一下,正色聲明:“二位,這酒中無毒,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我既然要開這樣的好酒招待貴客,就不會有其它想法,否則幹脆開一瓶三千兩千的酒就好了。”
兩個女孩子都極漂亮,也極聰明。她們說的是最普通的話,可一切猜忌、疑慮、澄清、表白都在不言之中。
白芬芳斟了三杯酒,端起一隻杯子,向我和紅袖招亮了亮,然後一飲而盡。
“我隻關心驅使刀神的那些人究竟是何來意。”我說。
在白芬芳斟酒的同時,我和紅袖招也各端起一杯酒,仰麵幹了。
我從未喝過這麼好的酒,酒一入喉,即讓人渾身舒泰,想要擊節讚歎。可是,真正要讚,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表達此刻的感受。
“那沒關係,等書神到了,他一定能回答你的問題。普天之下,似乎還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呢。”白芬芳說。
美酒容易醉人,但我隻喝了一杯,腦子無比清醒,立刻反應過來:“難道……燕王府八神將裏的‘書神’就是百曉生?”
白芬芳深深點頭:“正是。”
我不禁撫掌苦笑,這才意識到,燕王府對於濟南城的控製早就開始了,隻不過本地江湖人物消息閉塞,根本沒有意識到。
現在,我心裏馬上產生了另外的疑問:“對於百曉生的真實來頭,秦王、連城璧知不知道?”
一山不容二虎,天下不容雙龍。
看現在的發展局勢,秦王與燕王府之間必有一戰。如果“書神”百曉生對於秦王會的內幕了解透徹了,那麼秦王未戰先敗,已經輸了一半。
“有趣,有趣,有趣極了。”紅袖招輕輕鼓掌。
今晚的鞭指巷一會,連城璧本該到場,可現在她既沒有電話,也不見人影,不知哪裏出了岔子。
白芬芳的出現,又將亂局攪得更亂,亂成了一鍋糊塗粥。
“喝酒吧。”白芬芳再次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