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側了一下身子,從旁邊觀察那合同,發現它每兩頁的連接之處都有一點粘連之處,類似於一小滴膠水無意中落下後的結果。如果要掀開合同看完,勢必會觸動那粘連之處。
“夏先生,你還在等什麼?”白芬芳步步緊逼,“燕王府一直以來都禮賢下士,廣招天下英才,像夏先生這樣的高手,早就應該投入燕王府,在江湖舞台上成就一番事業,對不對?”
我已經確定,她的用意就是要我親手打開合約,然後將那粘連之處拆開。
在古代詐術典籍中,早就記載過,將毒藥、毒氣藏於書頁內的下毒方式。隻要翻閱者下意識地動了那粘連之處,匿藏其中的毒藥就立即釋放出來,殺人於無影無形。據說,民國時期一代武學大師霍元甲就是著了對頭這樣的暗算。
“白小姐,算了。”我搖搖頭。
“什麼意思?”白芬芳佯裝不解。
“我不點破,你也不要逼我。”我說。
白芬芳眨了眨眼睛,長睫毛忽閃著,忽地嫣然一笑,將那合約抄起來,丟入抽屜裏。
“好啊,我完全同意。”白芬芳微笑著拍拍手,“夏先生真是個好人,既給燕王府麵子,又不簽城下之盟,顧全了雙方的友情。說實話,我在山東見過很多英雄豪傑——濟南的、青島的、濰坊的……沒有一個人擁有夏先生這樣的氣量與度量。這樣一來,我更希望夏先生能加入燕王府了,有了你這樣的平和中正、胸懷坦蕩之人加入‘八神將’,燕王府的事業一定能蒸蒸日上,趕超國際一流的江湖幫派……”
白芬芳的話已經失去了吸引力,我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扇通向後廚的門上。
紅袖招撿到了紐扣,緩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紅小姐累了?”白芬芳關切地問。
紅袖招搖頭:“不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有點吃不消。”
白芬芳點頭:“那好,我們後麵有客房,紅小姐可以去休息一下。我和夏先生要徹夜長談,就不陪你了。”
紅袖招向我看了一眼,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我也累了。”我領會了紅袖招眼神中的含義,也跟著附和。
“這樣啊——”白芬芳略顯為難。
“不如,我們改天再談,今晚先回去?”紅袖招征詢我的意見。
聞長老至今未歸,我們除了暫時撤退,似乎沒有其它辦法了。
“好。”我立刻答應。
白芬芳頗為遺憾地搖頭:“這樣的話,就真的太令人失望了。夏先生,我最喜歡古人說的那句話——人生苦短,何不秉燭夜遊?今晚過去,就不會再次重來了。你這一走,豈不就浪費了一夜大好時光?”
她向前跨步,有些失態地捉住了我的右手,依依惜別、戀戀不舍之情溢於言表。不過,當我們的手指接觸之時,一張指甲蓋大的小紙條從她的指縫裏傳遞出來,摁在我掌心裏。
“夏先生,我會想念你的,恨不得這一夜刹那間過去,黎明瞬息即至,而你也能在幾分鍾後回到這裏來,大家共襄義舉,打造‘燕王府八神將’的未來,如何?如何?”
這段話的結尾,她連問了兩個“如何”,眼神中滿含期待,似有所指。
“我一定好好考慮白小姐的意見,再會。”我收回手掌,握緊了紙條。
那扇門後麵沒有動靜,但我能夠感覺到,刀手的殺氣正在減弱。
紅袖招打開門,我們緩緩地走出去。
白芬芳並未跟出來送我們,當我回頭時,她隻是站在桌邊無聲地揮手。
我帶著紅袖招向南麵去,離開咖啡館五十米後,迅速閃到小巷裏,借著路燈光芒看那紙條。
“刀神降日,助我殺敵,十分鍾,後門入。”我輕輕讀出了紙條上的蠅頭小字。
紅袖招詫異地自語:“什麼意思?剛剛她的話句句都暗藏玄機?”
這是當然的,因為白芬芳最後幾句話,已經明確表明,她需要我快速返回相助。
我把紙條揉碎,隨風一揚,任由紙末亂飛。
聞長老不來,我和紅袖招今晚的行動就變得徒勞無功了。
我有些失望,但也很清醒地知道,很多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鞭指巷內空無一人,隻有橘黃色的街燈錯錯落落地亮著,照著兩邊靜謐的屋舍。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那都是過去的規矩了。如今,即使大街上燈火通明,又有誰知道那些房子裏究竟在發生什麼事呢?”紅袖招又喃喃低語。
“幫她。”我簡單而堅決地說。
門後的刀手一定極度嗜殺,而其所持的寶刀上也已經凝聚了無數亡魂,所以他隱身於門後,殺氣卻激蕩噴薄、澎湃洶湧如錢塘江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