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的思想突然“空”了。
心理學家說過,身體感到極度痛苦的時候,思想會下意識地離開身體,做一種保護性的逃避,即玄學家所說的“靈魂出竅”。
我當下所遇到的,正是這樣一種奇怪狀況。
刹那間,我看到了鏡室那座地底危樓。
高樓當然是矗立不動的,但我卻從中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樓外,四麵的空氣、環境也凝滯不動,像是被原封不變地拓印到了一張紙上似的。
“那危樓被凍結了。”這是我一瞥之下做出的駭然結論。
其實,就像教堂地底那密室裏的西洋壁畫一樣,眼前的危樓十分真實,但卻是一幅真實的“畫”,明明可以動,卻又能看得,卻摸不得。
“入畫?那樓內的人呢,豈不也一起入畫,成了畫的一部分?”我一想到唐晚仍然身在其中,頓時心急如焚。
我輾轉拚搏,為的就是殺回來救她。如果她已入畫,還需要什麼樣的拯救?
“不可——”我向前方飛奔,突然間裝在一堵透明的“壁”上,猛烈地反彈回來,仰麵跌倒。
現在我確定了,那是一幅被透明壁包裹住的立體畫,所有人被屏蔽在外。
“這可怎麼辦?”我跳起來,雙手撫摸那透明壁。
那壁像一層透明到極點的玻璃,看不到,但卻無法通過。它的觸感也很奇怪,沒有玻璃那種冰冷感,而是像“摸到空氣”那樣“毫無觸感”。
換句話說,我被擋在這裏,卻是被空氣擋住的,麵前明明空無一物,卻無法前進半步。
前麵極遙遠處,一團影影綽綽的黑霧在半空浮動著。除了霧氣,應該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懸浮半空,但等到霧氣開始翻滾移動時,我意識到,那是一種動物,而不是霧氣。
那動物來得極快,眨眼間已經到了危樓附近,頭大、身長、尾細、黑鱗,上下翻滾,繞樓而舞。
我知道了,它就是隱藏於溝壑中的龍形巨獸。
巨獸的身長至少有三十米,飛舞之際,渾身的黑鱗閃閃發光,如同一枚枚黑色亮鑽。
我不是專業的生物學家,對這動物並無印象,隻是覺得它妖冶之極也殘忍之至,似乎正在覬覦著樓內的生人。
這種情景讓我感到絕望,即使有整隊的特種兵加上重火器,也不一定能消滅得了它。
驀地,那巨獸放開危樓,向我這邊筆直地衝過來。
它的麵部極為猙獰,有著鱷魚般的血盆大口,臉上也長滿了黑鱗,露著凶光畢露的一對眼睛。最驚奇的是,它頭上果真長著鹿角一般的一對“龍角”,行動之際,龍角也搖搖擺擺,威猛之極。
巨獸衝過來,同樣被透明壁擋住。
一人一獸,因透明壁的存在而相對安全。
近距離觀察那巨獸,我更駭然發現,覆蓋著它全身的鱗片下並非空白,而是有著無數的眼睛與小孔,足足有數百隻眼睛、數百個小孔。
那些眼睛是半閉著的,但也有幾隻已經睜開,每次隨著巨獸的扭動貼近透明壁時,都惡狠狠地盯著我。
那些小孔更加古怪,每一個孔都是黑色,但孔的內部卻透出淡淡的火光,仿佛有一支短火炬藏在裏麵,隨時都能噴出大火。
“這是個什麼怪物呢?難道是《山海經》裏逃出來的異獸?”我苦苦思索,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既然這怪物是龍形,我就從“龍”的分支體係中去尋找線索。
古籍《升庵外集》記載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按照眼前怪獸的模樣,我以為它應該是蒲牢。
蒲牢的形狀像龍但比龍小,生活在海邊,遇到鯨魚海怪襲擊時就大叫不止,聲極大,能蓋過海嘯之聲,成為漁民們的告警助手。其形象常被置於鍾上,人類將撞鍾的長木雕成鯨魚狀,以木撞鍾,求其聲大而亮。
蒲牢與聲音有關,但眼前的透明壁卻隔絕了一切聲音,把眼前的一切變成了黑白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