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言佛海的意思,這種“隔山打牛”的戰鬥方式,已經完全超越了對戰的境界,變成了隔空比劍,隻看劍意,便知勝負。
“好極了。”我由衷地說。
到這裏來之前,我以為嶽不群的防禦措施是周密完善、堅不可摧的,幾乎沒有破綻。言佛海一出手,就是刨墳掘根,直搗黃龍,攻勢淩厲之極。
“嶽不群很快就能意識到櫻花別墅氣場上的改變,我猜想,他一定會放出航拍器來掃描別墅周邊的情況,而且一定能找到我。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拘魂之術’需要一顆‘定風丹’,你或許可以做到……”
言佛海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隻好慢慢向他靠過去,屏住呼吸聽他說話。
“什麼是‘定風丹’?”我問。
驟然間,我感覺自己聲音起了巨大的變化,甕聲甕氣,回聲陣陣,像是被裝進了一隻大甕裏一樣,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你在……拘魂之術裏……就能充當‘定風丹’的……作用,不要動,戰鬥……即將開始了……”言佛海的聲音遠遠傳來。
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已經上了言佛海的當,進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我的視線並未被完全阻擋住,隻不過像是站在櫥窗外麵向裏看,眼中所見的任何景物都像是經過了磨砂玻璃的過濾一般,影影綽綽,不斷變形。
山仍是山,別墅還是別墅,但那一切已經距離我好遠。
“慘啊——”
“慘……啊……”
“我……好……慘……啊……”
“救……我……救……我……”
就在我身後,驟然間嚎哭四起。
我悚然轉身,晦暗夜色之中,無數衣衫襤褸、皮開肉綻的人躑躅而行,邊走邊嚎,刺得我的耳膜一陣陣緊縮。更可怕的是,所有人的行走是毫無秩序的,有的向我走來,有的遠我而去,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每個人都毫無目的地移動著雙腿,疲憊不堪,絕望至極。
這裏是被言佛海的“拘魂之術”控製的世界,那些孤魂野鬼都是遭到言佛海的禁製而長期幽居於此的。而我,也有可能落到同樣下場。
“連城璧——”我知道,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此時此刻,如果連城璧能從暗處一躍而出,擊殺言佛海,就能助我擺脫困境。反之,一擊不成,則連城璧也要像我一樣,落入“拘魂之術”的深淵。
驀地,我身外的世界動蕩起來,竟然乘風飛起,直上九霄,遠遠地高於側麵的山頭。
我向下看,整個濟南城全都在我的俯瞰之下。
經十路上,東向、西向車道全都堵得水泄不通,車子排成了兩條長龍。車燈狂閃,喇叭狂響,司機們全都把頭伸出車窗,大聲謾罵吵鬧著。
這裏是人間,凡人百態,盡彙於此,種種件件,不一而足。在堵車之時,每個人的心態和麵目都醜陋無比,都變成了怒火熊熊燃燒的火爐。
人間之外,還有奇術師的世界。在那裏,雖然不見謾罵爭吵,但越是無聲之境,就越發加倍凶險。
外麵,是真實的世界;裏麵,卻是人間煉獄,鬼哭狼嚎聲越來越響。
“救……我……求……求……你……救……我……”有個聲音到了我的腳下,然後有一雙手探過來,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腳踝。
尾聲 兵器之譜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我想,這一首《臨江仙》同樣可以用來描述今日風雲再起的濟南城之江湖。
平民百姓從來不管“城頭變幻大王旗”,隻想勤勤懇懇幹活,讓一家人吃得飽穿得暖,平平安安過日子。
當然,他們也不會管江湖、奇術師、門派之類遙不可及的事。
就像當年,江湖百曉生撰寫兵器譜的時候,天下英雄群情沸騰,恨不得使出渾身武藝,在兵器譜上留名,在江湖曆史上留聲。普通百姓哪管得了那個?就算“天機棒、小李飛刀、多情環、溫侯銀戟”等所有高手一起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過是瞧個熱鬧,喝兩聲彩,然後各幹各的,該吃飯吃飯,該行腳行腳。
奇術師的世界,永遠都是奇術師的圈內舞台,注定與百姓無關。
那麼,當“溫侯銀戟”呂鳳仙倒在嶽不群的“多情環”之下時,滾落的人頭、脖腔裏狂噴的血柱都將我深深觸動。
黑客、兵器譜高手、政治家、縱橫家、說客……隻要是異於常人的,都應該放在奇術師之列。
我似乎看到,奇術世界裏的戰鬥就像波及海岸線的狂潮,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亞洲到美洲,從歐洲到非洲……
天上天下,沒有一個角落能夠幸免於難。
窺一斑而見全豹,從一個濟南城的形勢分析,就能明白全世界的江湖格局。
在這種大風暴裏,我也無法獨善其身,隻能硬著風暴前進,期待穿越風暴,踏上永遠寧靜的國度。
我是夏家最後一個傳人,必須穿越風雨,必須東山再起,必須不辱夏氏之威名。
風暴已至,我的飛天之日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