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簡單解釋,畢竟一牽扯到奇門遁甲奇術陣勢,就會有非常複雜的反方、正方推論,其結構形式大致為“二的無數次方”。
那麼,我可以再談到的就是另外一點,嶽不群用六排、六棟這樣的“三十六”矩陣布陣方式,相對來說,足夠高明,但卻不是最高明的。
三十六個點裏,沒有絕對的“居中陣眼”,因為此矩陣中沒有中心點,屬於“非四平八穩”的奇陣,於是其中的變化更為詭異。
在我讀到的一些典籍中,目前奇門遁甲布陣的極限,仍然是諸葛武侯的“八陣圖”,以“八”為基數布陣,演化為人類腦力無法終其盡頭的數量。
至少,當我看到櫻花別墅後邊這三十六棟獨立別墅時,能夠感覺到,嶽不群雖然高明,卻沒有跳出“人”的界限,距離“神”的界限仍然有巨大差距。
所以,我能算定他的某些設計,一猜即中,絕不會錯。
“很好,很好。”嶽不群拂袖,所有麻將牌反扣過來,融入桌上那一大堆牌裏。
“年輕人,你是誰?”雷老師問。
“我姓夏,夏天石,一個生於濟南長於濟南的普通人。”我不卑不亢地回答。
雷老師雙手互握,十指摩挲,目光在我和嶽不群臉上來回掃著。
“佩服。”嶽不群又說。
“我佩服嶽先生才對。”我說。
嶽不群搖頭:“夏先生,你的年齡隻有我的一半,但思維速度之快、眼力之毒,已經超過我。再給你二十年——無法想象,你究竟能達到什麼境界……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雷老師立刻接話:“反之亦然。”
這四個字使得我跟嶽不群同時肩頭一震,因為雷老師觀察了十幾秒鍾,立刻得出了“一山不容二虎”的結論。
如果我和嶽不群都是老虎,那麼嶽不群肯定容不得我,這地下密室就會是決一生死的戰場。
“雷老師,我是來向嶽先生請教問題的。”我解釋。
雷老師笑起來:“請教問題?我分明看到,你是來上門砸場子的。之前,我一直看不透小嶽,感覺他做什麼事都透著十二分的神秘。現在,你一解釋,我這心裏就茅塞頓開了。”
我暗自心驚,此人雖然置身局外,但每一句話都是在挑撥離間我和嶽不群,漸漸把我們逼上了生死決鬥的不歸路。
“你們聽著,我要殺人,我要殺人!”已經被忘記的阿達徒勞地叫起來。
“這廝大喊大叫,甚是惱人!”雷老師自語。
“他不該死。”我及時墊話。
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阿達隻是下走、從人、螞蟻,他的生死,從來都無關於大局進退。他滿腔熱血,要為嶽不群而死,但嶽不群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豈會在意一個仆從的性命?
“不該死就不必死嗎?”嶽不群竟然好整以暇地反駁我的意見。
我皺了皺眉,不敢揣摩他的意思。
“夏先生,我是說,你對連小姐真的很不關心。那樣一把危險到極點的刀架在她脖子上,你竟然隻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豈不是……豈不是……嗬嗬嗬嗬,主次顛倒?”嶽不群又說。
語言是人類最犀利的武器之一,所以古代才有“蘇秦、張儀遊說諸國合縱連橫”之美談,也有“諸葛武侯舌戰江東群儒”的經典辯論。
雷老師、嶽不群皆是語言運用的高手,他們現在每一句話都意在挑撥,把我逼向死角。
我抬頭望著連城璧,她也正在看我。
“阿達是你的人,我想做任何事,都得先征求閣下同意。”我說。
“好——”嶽不群揮手,“單憑處置,請君自便。”
“好好,小嶽果然灑脫,好一句‘請君自便’。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處理完這件事,我們這屋內隻剩四個人,剛剛好湊一桌麻將,哈哈哈哈……”雷老師大笑起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處理、消滅阿達之後,屋內隻剩四個活人打麻將。
幾句話之間,他們就把所有的事推到我身上,兩個人一起置身事外。
我點點頭:“好,謝謝嶽先生信任。”
嶽不群也點頭:“好說好說,我很想看看年輕人是怎樣處置江湖紛爭的,譬如現在——”
阿達不再吼叫,隻是握緊了那把奇怪的短刀。
“阿達,你本來是一個天生的黑客,黑客的手應該擺在鍵盤上,而不是握刀。我相信你是懂道理的,現在把刀放下,一切就當是沒發生過。”我說。
阿達愣愣地站著,對我的處理意見完全沒反應過來。
“放下刀,結束這件事。”我重複了一遍。
阿達想了想,沒多說一個字,反手收刀。
連城璧長歎一聲:“真是好辛苦,沒想到在嶽先生這裏會上演全武行。”
嶽不群但笑不語,冷靜地盯著阿達。
“好了各位,就這樣。”我說。
嶽不群皺眉:“這樣的處理方法是什麼意思?無為而治嗎?”
雷老師哈哈大笑:“年輕人,你隻不過是把小嶽踢過去的皮球又踢回來了,這樣的玩法,踢來踢去,根本不解決問題啊?”
我搖頭:“雷老師,現在沒有問題,一切根本沒發生過,隻不過是誤會。”
既然對方把殺人的刀遞上來,我可以選擇殺人,更可以選擇放人。
聰明人此刻要選的,不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是永遠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