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提到了“長江”,在這裏,這個名稱自然不是指橫貫中國南方的那道天下第二長河,而是一個神秘組織的名字。
我放開銀光,慢慢地起身。
準確說,那是一條銀色的繩索,觸手之處,感覺上麵帶著一絲奇特的溫度。握著它,就像握住了某個人的一根手指似的——當然,我知道這個比喻十分荒唐,因為繩索隻能是繩索,人的手指再長,也不可能變為繩索。
“言佛海在哪裏?”我突然問。
由這靈動無比的銀色繩索,我想到了野湖一戰中,那條從天而降、射入深淵拯救言佛海的繩索。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兩條繩索同為一條。也就是說,在野湖拯救言佛海的,正是秦王。
言佛海是秦王麾下軍師,後者救前者,是順理成章的事。
如此一來,就產生了一個新問題——“言佛海的野心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秦王豈能視而不見?他救言佛海,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在自己的臥榻之側,還能容得下他人酣睡?”
我的聲音足夠大,但卻無人回答。
“夏先生,你放開銀光,秦王就聽不到。”連城璧在黑暗中提醒,“如果需要向秦王提問,請握住那銀光。”
我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銀光是秦王與其他人聯絡的特殊通道。他不但要借助銀光“說”給別人聽,更需要借助它,“聽”到別人的話。不過,我並沒有興致將同一句話問第二遍,況且言佛海是生是死、是忠是奸,也不在我的關注範圍之內。他若是野心勃勃的奸臣,最終受害的隻有秦王,與其他人無關。
“謝謝。”我向黑暗中拱手。
連城璧也及時回應:“不謝,夏先生客氣了。”
我對連城璧的印象不錯,她既有非凡的身手,又有非常敏銳的洞察力。跟她在一起,至少不會感到那麼累,也不會有溝通上的困難。
接下來,我緩緩向前走,到了被綁的女孩子麵前。
她的嘴被透明膠帶封住,見到我之後,掙紮得更為激烈,口中發出沉悶的嗚嗚聲。
“不要叫,我替你揭掉膠帶。我們兩個現在都是別人掌心裏的螞蚱,亂叫亂動,別人一巴掌拍下來,都得死。如果同意我的話,就眨眨眼睛。”我說。
女孩子立刻眨眼,表示已經聽明白我的話。
我抬起手,盡可能輕地揭掉了她嘴上的膠帶。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果然沒有破口大罵或者縱聲呼救。
其實,隻有動作電影中的被綁架者才會有那麼弱智的表現,因為既然綁架者敢於揭掉封口膠帶,就不怕肉票大叫。
“姓名?”我問。
“朱昱。”她回答。
“你是長江的人?”我問。
秦王的懷疑不是捕風捉影之舉,而且如果這名叫朱昱的女孩子隻是普通人的話,也沒必要被抓到這裏來。正如我常說的,大家時間寶貴,不可能在一些爛事上虛耗太多精力。
“你說呢?”她問。
我歎了口氣:“我希望你是,那樣的話,至少你可以保全自身,從這裏活著走出去。如果你不是,那麼任何一股江湖勢力都可以殺你滅口,以免泄露了行蹤。你應該知道,要想保守秘密,大家寧願相信一個死人更能做得到。”
秦王把朱昱推給我,用意很多,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
現在,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不可以殺長江的人。
江湖上旁門左道那麼多,任何一派都不肯也不敢主動挑戰長江的權威。
“我是。”朱昱回答。
“好極了。”我繞向柱子後麵,去解綁住她雙臂的尼龍繩。
這一下,朱昱反而愣住。
我解開繩子,又扶著她,免得她在四肢麻木的情況下突然跌倒。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要他們送你走。”我說。
朱昱一邊活動雙臂,一邊驚詫地看著我。
“秦王把處置你的權力完全交給我,是殺是放,全都由我說了算。我剛剛也問過了,你是長江的人。現在,全國上下,沒有哪一派敢動長江的人,否則就是自己找死。所以說,你承認自己屬於長江,就等於給自己披上了一條護身符,可以大搖大擺、安安全全地走出去。隻不過,你的身份已經被識破,最好換個城市去工作,不要再會藍石大溪地去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呢?另外,告訴你的同伴,密林雖深,卻也不是一個最佳的隱蔽場所。從別墅到密林,隻有一公裏多一點的距離,有經驗的狙擊手能夠毫不費力地取她性命……算了,我想說的,你都懂。如果你不懂,那就不是長江的人了。江湖遠大,日後再見吧。”
我釋放她,也是為韓夫人著想。
她曾供職於別墅,如果死於非命,那麼這條罪過一定會記在韓夫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