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早。”韓夫人從小徑上走出來,笑著向我打招呼。
清晨,她素麵朝天,呈現出另一種真實之美。歲月對於美人的侵蝕是不可避免的,她的兩側眼角已經有了淡淡的魚尾紋,但這細小的紋路卻給她添了一抹沉靜之美,仿佛經過玉匠們細心打磨的美玉,毫無瑕疵,分外耐看。
“夫人早。”我點頭致禮。
“一大早就有值班保安向我彙報,昨晚芳芳到你房間裏去了。其實,我很願意她跟隨在你身邊學習,對她而言是一個最好的學習機會。小夏,我看得出你是一個潔身自愛的年輕人,但一個人若是過於保守,就會造成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尷尬局麵。一個做大事的人必須看得開、看得遠、看得廣,虛懷若穀,接納一切。你實在太固守原則了,以至於讓芳芳無所適從。小夏,試著打開自己,讓自己與時俱進,好不好?”韓夫人笑著問。
我笑著點頭,不作辯解。
如果想開放的話,我早就開放了,不必等到今日。
正是因為這種保守,才讓我沒有被現代化城市的黑暗濁流淹沒,成為一個隨波逐流、下賤鄙俗的人。
“芳芳是個好女孩,試著接納她吧。我去湖邊跑步了,早餐時候再見。”韓夫人揮揮手,踏上了另一邊的小徑,很快就消失了。
從她身上,我看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談芳芳的時候,她隻談年輕人之間的交往,並不牽扯莫先生,更不提芳芳為什麼跑到我的房間裏。
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什麼都不提,就是在等我主動提起,守株待兔,以退為進。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如果大家在同一條船上,就要各自都付出真心,直麵困難,才能一起度過難關。
轉念又想,我有什麼權力要求韓夫人付出真心呢?她是江湖上很有權勢的人物,座中貴客不是白道上掌權者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在這一類人麵前,我算得了什麼呢?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要想讓別人給麵子,自己必須有能力才行。
嘩的一聲,芳芳推開了窗子,在我身後叫:“夏先生,你醒得這麼早?”
我轉過身,看到伏在窗台上的她,頭發蓬亂,睡眼惺忪。
如果這時候有任何人走過,都會想到昨晚在客房裏發生了什麼。
“我到湖邊走走,你再睡一會兒吧。”我說。
芳芳嬌慵地搖頭:“我已經睡醒了,不如我陪你去走走。”
我沒有強行拒絕,因為昨晚芳芳說了很多,但都是些不確定的話。我希望在她清醒的狀況下,再跟我聊別墅的問題。兩下對照,真偽自辨。
芳芳稍微梳洗打扮,然後出門,和我並肩走向湖邊。
樹林裏的灰喜鵲越來越多,叫聲越來越熱烈。
“夏先生,你今天一定有喜事盈門,聽聽這些喜鵲叫得多歡快?”芳芳說。
現在我的處境非常艱難,喜事肯定談不上,沒有壞事,已經很慶幸了。我隻是笑笑,沒有回應芳芳的話。
“昨晚,夏先生,真是十分抱歉。我說的那些話,一半是真的,一小部分是聽來的,另外一小部分是推斷出來的。到現在為止,我也無法解釋一個死人為什麼還能說話?這件事隻能去問——”
她把話說到這裏就停住了,因為這件事去問韓夫人或者莫先生,都是毫無意義的。那兩位不會給出任何答案,因為他們也許就是始作俑者。
稍停了一陣,芳芳揪下了一片樹葉,在手中揉捏著,忽然又說:“也許等到有人為這件事死了,真相就會浮出水麵了。”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恐懼,又堅定,既卑微,又輕蔑。
“生命可貴,芳芳,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做任何傻事,因為我們這條命是父母給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