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決地搖頭:“趙先生,請自重。她是死在你手上的,她是不是死人,你最清楚。”
趙天子嗬嗬冷笑:“嗬嗬,嗬嗬,我殺的人,再鑒定一下,又有何妨?”
我寸步不讓,但趙天子緩步前行,身體還沒跟我的手臂接觸,渾身散發出的潛力暗勁,已經洶湧而至,卷住我的手臂,將我向旁邊推開。
我自知無法抵擋趙天子登堂入室,但仍然不肯放棄,斜斜後退,先進入北屋之內。
屋內的燈光亮著,自然是薛東來開的燈。
他在我去隔壁沙家的時候潛入,大概已經上下搜尋了個遍,最終一無所獲,才會去檢查那個壇子,最終反受“眼食佛”之害。
燈光從門框裏射出去,照著迎麵而來的趙天子,也照著趙天子身後倒伏著的薛東來。
薛東來滿身血汙,在泥土中蠕動掙紮,如同一條被切斷了七寸的瘦蛇。
這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濟南老城區,不是某部武俠電影的片場。隻不過,一切危險與罪惡全都掩蓋在黑夜之中,並不被普通百姓所見。也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再沒有人在意這些,那些死掉的、消失的江湖人物就像各個小區裏拋出來的垃圾袋一樣,隨垃圾車遠去,永不存在。
在此之前,我也像普通百姓那樣,根本不在意深夜之後發生的事,以為那些都是與我無關的,而我作為一介平民,隻按照自己的軌跡生活就好了,與上層社會、江湖人物無關。其實,身處這個盛世,城市中發生的任何事都可能牽連到自己頭上,到了最後,無論是善良者還是作惡者,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讓開吧,天石,何必螳臂當車?”趙天子沉聲低喝。
我明知不敵,仍然張開雙臂,擋在冰棺前麵。
“她隻不過是個死人。”趙天子冷笑,“嗬嗬,一個死人,值得你如此嗬護嗎?”
我堅定地搖頭:“當然,我答應她,送她回日本去,就一定履行諾言,絕不讓別人輕侮她。正因為她是死人,沒有抵抗之力,我才更應該這樣做。趙先生,如果您愛惜自己的江湖名譽,就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
良言肯定勸不動趙天子這樣的人,從他的麵相觀察,我知道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他既然對冰棺起了疑心,就一定會去看個明白,透視所有的疑點。
“天石,你記住,在我麵前,不管你怎麼說話,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愛惜你是個人才。不過,到了其它地方,遇到其他江湖前輩,你最好識相一點,不要做這種傻事。你知道嗎?以當下我們的功力差別,我隻要一怒動手,你就死定了,夏氏一族的傳承也就從此地中止,你的罪過也就百死莫贖了。嗬嗬嗬嗬,閃在一邊,別讓我真的動氣了!”趙天子冷笑著說。
他的臉色如一塊黑硬的石頭,眼神也變得冷幽幽的,如同寒夜裏陡然闖入城市百姓人家的一頭野豬。
野豬的獠牙已經亮出,而我手中卻沒有殺豬的刀。
當的一聲,我的腳後跟踢到冰棺的一角,發出驚人的響聲。
“嗵、嗵、嗵”,一陣沉重而古怪的聲音從西麵極遙遠處傳來。從那動靜判斷,聲音似乎來自於芙蓉街關帝廟的方向。
“你還沒想通嗎?天石。”趙天子一步步踏近。
我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隻能牢牢地釘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扛趙天子,擋住他進一步輕侮明千櫻。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奇術潛力之上——”趙天子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屈曲如鉤,扣向我的喉嚨。
這一刻,我看到他右肋下空門大開,隻要手中有刀,就能縮頸藏頭、矮身避開對方的鷹爪、向右一旋,隨即用刀刃抹到他的肋下要害之處。
看懂了“神州九刀”的刀譜之後,我對人與人之間的肢體對抗產生了非常清晰的認識,至少能夠瞬間看到敵人的破綻,然後找到破解對策。隻可惜,每到這個時候,我手中總是沒有恰到好處的一把刀。
篤的一聲,趙天子的鷹爪已經扣定了我的喉結,然後慢慢收緊。
沒有刀,我就不可能克敵製勝,破解今晚這一劫。
在鷹爪重扣之下,我已經無法呼吸,眼前金星亂舞。
“還想不清嗎?還看不清形勢嗎?你現在一定後悔了吧……求饒吧,拜我為師,才是一條光明大道……”趙天子的聲音忽近忽遠,如同來自天上。他的臉也越來越猙獰,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青麵蒼狼。
夏氏子孫不可能成為他人的弟子,尤其是像趙天子這樣的人。
我連一個字都不想回答,隻是懊悔獲得“神州九刀”刀譜太晚,竟然沒有能力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拔刀出鞘,殺敵除奸。
“嗵嗵、嗵嗵”,那巨大而沉重的聲音持續響著,震得我的耳鼓一陣陣發麻。
扣在我喉結上的鷹爪突然鬆開,我扶著冰棺俯身咳嗽,一直咳了三十幾聲,才覺得呼吸恢複了順暢。
趙天子當然沒有那麼好心,不會輕易放過對年輕人戲侮的機會,借此來確立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