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此刻,我身邊沒有任何男人,隻有一個貼麵而立的玉羅刹。
我們都在鏡中,因為我能夠看到玉羅刹。在鏡中,她與真實的她一模一樣,同樣完美如林中女神一般。隻不過,在她對麵站著的“我”卻是另外的模樣。
“他是誰?”我喃喃地自問。
“他是你。”玉羅刹回答。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這種奇特的記憶帶給我極大的震撼,因為鏡中的那個“我”是我在曆史典籍中曾經見過的。很肯定地說,“我”就是那個二戰期間名噪東方主戰區的特務頭子。
玉羅刹最關注的,就是他,也就是“我”。
我張了張嘴,很想說些什麼,因為此刻有太多情緒想要表達。但是,很多話都堵在喉嚨裏,最終不知如何表達。
最終,我隻發出一聲長歎。
“這是最美好的年代。”玉羅刹說。
我曾經想問這是在什麼年代,想問我是誰、我們是誰,但這些問題卻又是根本不必追問的,因為它們的答案是如此明顯,以至於每一個問題提出時,我能立刻向自己給出答案——這是二戰期間中國大陸最黑暗的時刻,各方本土勢力已經被日酋打得狼狽逃竄,潰不成軍。我就是那個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拯救大局的特務頭子,為了抗敵保國,不惜賭上一切。
在特務頭子的價值觀裏,連性命都是可有可無的。
他活著,唯一的價值就是抗戰,從出生到死去,幾十年都是為抗戰而生。這樣一個人,是奸雄、梟雄也英雄,隻不過是具有悲劇性質的英雄,因為他跟錯了人,走錯了方向。
“火車就要到站了。”她已經是在無數次重複這句話了。
在這個時候,我也許是能夠力挽狂瀾、改變曆史的人。這一列火車的終點,就是玉羅刹出發的起點。
改變曆史,就是改變日本的命運。
我忽然覺得肩上壓著幾千斤的重擔,下一秒鍾,也許身體就要被壓垮了。
“我們要怎麼做?”她仰麵看我,美得像一朵剛剛開放的曇花。
曇花一現,最易凋零,唯一能嗬護她的,隻能是我。
那麼,我在心底連續自問三次:“我是誰?‘我’是誰?我們到底是誰?”
我是夏天石,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濟南老城區曲水亭街。
“我”是存在於過去曆史中的、既力挽狂瀾又將國家戰爭引入了無法逆轉的水深火熱之中的那個特務頭子。
我們是特務頭子與玉羅刹,也是夏天石與玉羅刹。在不同的年代,我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能拯救她,無論是現代還是過去,我都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她的過去和現在。但是,要改變她,就必須先改變曆史,改變兩個國家的命運。
從來沒有一個史學家想過“改變曆史”這樣的嚴肅命題,因為史學家畢竟不是文學家,不會去思考各種空想的問題。
“這是犯罪。”我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性。
按照物理學的理論,改變過去就必然改變現在,任何曆史上的微小改變,都會對未來造成巨大的影響,比所謂的“蝴蝶效應”更為劇烈。
“讓這列火車停下來吧,求你。”她又說。
其實,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一個美麗女孩的請求,尤其是美如女神的一個她。
“停下火車”就意味著改變曆史的進程,意味著“吳之雪風號”上發生的那詛咒一戰永遠不會發生,意味著日本的國運巨帆不會斷折,而是一直狂進,一直向前,橫掃亞洲,與德國、意大利一起統治全球。
那將是世界曆史的倒退,是全球反法西斯戰爭的失敗,是全世界追求正義和平的人民的悲哀。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做?
在一個人的命運、兩個國家的命運、全球各國命運之間,我該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