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渾身一震,舉起左手,捂住眼睛。
縱然如此,在明千櫻撕掉布幔的一瞬間,她已經看清了壁畫的全部內容。
以我對二戰曆史的理解,那的確是一個梟雄橫行、霸主割據的混亂年代。在中國大陸,各方諸侯擁槍自立,全都覬覦著舊政府的元首寶座。這些人真正看重的是王權和地位,極少有過度貪戀美色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些大軍閥、大土匪全都是充滿血性的草根英雄,也是真男人、真豪傑,從來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中國漢子,時刻都敢把自己一條命交出來押注到曆史賭桌之上。
那個特務頭子亦是如此,他馬不停蹄地在中原大陸奔走,為的也是留名青史,做諸葛武侯、東吳周公瑾、戰國蘇秦、張儀之流的天下第一謀臣,改寫中國曆史,成為後人頂禮膜拜的偶像。
對於那樣人來說,即使玉羅刹再美麗十倍、嫵媚百倍,他也不會輕易動心。
所以,明千櫻的話並非誇大其詞。
楚楚突然掙脫了我的懷抱,飄然向前,停在壁畫前麵。
我看得出,楚楚身上一定發生了很古怪的變化。她絕對不再是從前那個楚楚,體內一定有了另外的變化。
楚楚伸出雙手,同時按住了畫麵中的兩個人。
“你贏了。”我長歎一聲。
明千櫻把我帶到此地,又是一次機心深重的刻意設計。她在這裏藏下一幅壁畫,正是為了擾亂楚楚的內心思想,而我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變成了她的幫凶。
“你也這樣認為?那豈不是要多謝你?”明千櫻笑起來。
“我信任你,這種信任換來的,就是這個結果?”我不依不饒地追問,試圖分散明千櫻的注意力,給楚楚一個喘息鎮定的機會。
“我對你沒有惡意,隻不過是順水推舟,引她來這裏。你不要以為剛剛懷中擁抱著的還是那個千嬌百媚、惹人憐愛的楚楚——絕對不是,絕對不是,我費了這麼大的心機,製定下步步相扣的連環套,豈能隻為了一個楚楚?我要釣的,就是玉羅刹,那個號稱為‘苗疆第一大煉蠱師’的女人。”明千櫻極為冷靜,眼睛直盯著楚楚的側麵,並不因為我的話而分神。
“我從來都沒忘記這段曆史,一個遠離家鄉的苗女來到中原,除了信任他,還有第二條路走嗎?即使天下人都不相信他,我也必須信他。他說的話,對我而言,就是皇帝的旨意。他是我的主人……就算同樣的事重複一千次,我也毫不猶豫地按他的要求去做。我赴湯蹈火而去,隻是因為他要我去做,與大國政治無關。我甚至不知道發生在中原的戰爭究竟因何而起,更不知道,誰贏誰輸,對我們苗人有什麼意義?數千年來,苗疆以外的世界更換了那麼多皇帝,但我們苗人還是活得好好的,自成一統,不與外人相幹……”楚楚深深地歎息著,手指在畫上輕輕摩挲。
明千櫻顯得十分緊張,雙手手指不住地屈伸,顯然正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這個房間內四處都有布幔,除了遮蓋著沙發、壁畫的這三塊,剩餘至少還有十幾塊,上麵全都落滿了灰塵,下麵鼓鼓囊囊,不知蓋住了什麼。
“時至今日,我也不悔。”楚楚又說。
明千櫻的右拳突然舉起來,高舉過頂,然後由拇指至尾指,一根一根有節奏地張開。
我意識到情況不妙,因為那是一個倒計時的手勢。
“有危險,有危險!”我揚聲大叫,提醒楚楚。
哐啷一聲,那壁畫中間猛地探出一副精鋼手銬來,左右合攏,正好將楚楚的雙腕鎖住。
變故突發之下,楚楚下意識地抽身向後退,但她腳下的破舊木地板中也驀地騰起一副捕獸夾子,喀嚓喀嚓兩聲,將她的腳踝咬住。更為極端的是,壁畫中緊跟著彈出一個半圓鋼箍,恰好把她的細腰圈住。這上、下、中三道埋伏,將她牢牢地固定在壁畫上,掙脫不得。
“動手吧!”明千櫻揮手下令。
各處布幔之下滾出十幾名黑衣殺手,他們手中全都拎著兩米長、半米寬的精鋼夾板,衝近楚楚,立刻動手拚接,半分鍾內就構架出一個精鋼牢籠,將楚楚囚禁其中。
壁畫已經被毀,那手銬、捕獸夾和腰箍也是固定在一根精鋼夾板上,跟黑衣殺手攜帶的夾板嚴絲合縫地組合在一起,沒有半點縫隙。
殺手們並不停手,而是立即取出噴霧器,向夾板表麵噴灑膠水,然後再從布幔下拖出塑料膠布,將囚籠連纏了三層。
我來不及阻止,一切行動就在一分鍾內完結了。
明千櫻長舒了一口氣:“好,好,這樣一來,就沒有什麼能中途逃逸出去了。調整好呼吸閥,讓裏麵的空氣儲量降至正常水平的一半,既不能把她悶死,也不至於讓她自由呼吸,過得太舒坦了。”
她坐回到沙發裏,雙手捂臉,胸口緩緩起伏,不停地做著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