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她而哭,這些眼淚是我欠她的,至於“趙王會”的黨羽,他們欠我兩條命,我父親、我母親的兩條命。
不知哭了多久,我發現自己仍然處在狹窄的玻璃空間之中,已經從那混亂的幻象中掙脫出來。
我站起身,眼睛因過度流淚而變得十分腫痛,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模糊糊,令我有些昏頭脹腦。
這棱鏡儀器的作用是將一個人的靈魂分解開來,喚回從前的記憶,讓很多被淡忘了的事變得清晰。可是,我無法解釋剛剛的幻象,因為一連串的事件全都是極其陌生的,在那之前我根本沒有一點印象。
旋轉已經停止,我從操控室的玻璃窗口中看到了桑青紅,她正向我揮手。
“怎麼樣?身體適應得了嗎?”她從通話器中問。
我很清楚,剛剛經曆的一切,她都能從監控器上看到。既然選擇了接受試驗,就沒有任何秘密能瞞過她了。
“身體沒事,心累了。”我長歎一聲。
中國人講究“百善孝為先”,我沒有在父母膝下盡過一天孝,無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這已經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罪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消滅從前父母所有的敵人,讓他們在九泉之下安心。
“人生總是充滿遺憾,所以很多玄學家都在研究回溯時光的儀器。理論上說,那儀器是可以創造出來的,因為時間、空間對於我們人類來說,實在是太奇妙了。人類既然能創造‘鏡室’這種分解靈魂的結構物,就一定能造出時空穿梭機之類的儀器,我們甚至有理由相信,所謂的‘神相水鏡’正是那樣一種東西——”桑青紅突然住口,刹住話頭,似乎剛剛已經失言。
我沒有立即追問,靜等她說下去。
“哈哈,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她大笑起來。
“啪嗒”一聲,在我身體右側的玻璃上落下了一隻小飛蟲。它的來勢是如此凶猛,以至於一接觸到玻璃,立刻摔成了一個“蟲餅”。接著,更多飛蟲一起落下,幾秒鍾時間就將一整麵玻璃糊起來。
“出來,我們離開這裏!”桑青紅在外麵大叫。
既然有蟲,來的必然就是玉羅刹。
我快速跑出玻璃結構,發現頭頂、空中、地下已經被這些馬蜂一樣的灰色小蟲鋪滿,足有幾萬隻。當我由階梯上一躍下地時,腳下打滑,不知已經踩死了幾百隻飛蟲。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鏡室’,離開地下建築物,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桑青紅撲過來,拉起我的手向操控室後飛奔。
飛蟲鋪天蓋地而來,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蝗災一般。
我們連續穿過了幾扇小門,每過一道門,都反手關門,把飛蟲隔絕在外。如此重複了五次之後,跟在身後的飛蟲徹底消失了。
“我們是盟友,對嗎?”桑青紅氣喘籲籲地向我伸手,“這時候,跟我結盟,總勝過跟苗疆煉蠱師在一起。那種人整日與蠱蟲為伍,自身早就‘蟲化’,思維模式也完全變成了‘殺戮毀滅’,跟他們一起,遲早要被拿去喂蟲子。”
我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伸手與她相握。
“說實話,除了楚楚,我不相信任何煉蠱師。”我說。
“那就好,你是聰明人,我沒看錯。”桑青紅臉上又有了笑容。
我們向前走了一陣,走廊盡頭的牆上貼著一張大廈的消防逃生圖。按照圖上所說,前方兩個拐彎之後,就能到達後備的火災逃生步行梯。從這裏到那裏,中間經過兩道鎖閉的小門,平時根本用不到。
“從那裏去地麵,正好進入山大的圖書樓。由圖書樓下去,我們就能到達山大的西側小門。出小門就是山大路電腦一條街,人多車多,沒人能追上咱們。”桑青紅說。
看樣子,她對玉羅刹甚為忌憚,一路飛跑,根本不想對敵。
“走吧。”桑青紅帶頭向前。
我們踹開了兩道木門,很幸運地找到了步行梯入口。地簧門很結實,但卻經不起兩名高手一起出腳,門鎖很快就被踹斷了。
上了步行梯,我和桑青紅同時鬆了一口氣。
“出去以後再怎麼辦?”我問。
桑青紅搖頭:“還沒想過,也許我們該再到五龍潭公園去看看。剛剛從監控器屏幕上,我看到了五龍潭裏發生的怪事。說起來真的令人難以置信,潭底的破洞之內,竟然有一些亭台樓閣的尖頂——”
我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那是什麼情形?你是意思是,五龍潭是雙層結構的,打破潭底,就會進入下一層空間?可是,水去了哪裏?水又怎麼回來的?難道下麵真的有電動抽水馬達?抑或是有一條巨龍蹲伏在內,一吸吸盡潭水,一吐又還原潭水?”
桑青紅苦笑:“我隻是如實描述我看到的,至於為什麼這樣,就必須抽幹潭水、打破潭底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