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溝深不見底,寬度也無法跨越。
“竹夫人,你走吧!”事到臨頭,我反而變得無比淡定。
“你們——唉,你們!”竹夫人頓足捶胸,無奈地淩空揮舞著短矛。
電梯門緩緩關閉,在櫻花雨中越退越遠。
我知道,桑青紅已經發動了她的幻戲之術,把這層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戲劇舞台。要想活著離開,就必須消滅所有的敵人,把戲、戲子、舞台全部毀滅,讓桑青紅的幻術化為烏有。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一場非死即生、非生即死的戰鬥。
“大哥,你會後悔嗎?”楚楚含著淚問。
“為什麼要後悔?跟好朋友同生死、共進退,就算死了,也死得光榮。”我微笑著回答。
楚楚為了做了什麼,我就同樣回饋她什麼。唯有如此,我才能心安。隻不過,我隻能把她稱為“好朋友”,而非其它。
“好,那我就放心了。”她貼在我胸前,緩緩地籲出一口氣,渾身都放鬆下來。
就在我們眼前,原先空曠簡陋、未曾裝修的大廳化為了一個繁花滿樹、不見樓宇的山穀,除了漫山遍野的花,就隻剩下極遙遠處的青色山尖了。
在中國人的思維習慣中,有花必然有鳥,花香鳥鳴,婉轉動人,那才是人間仙境。
現在,我隻看到花,卻聽不到一聲鳥鳴。
日本櫻花冠絕天下,尤其是近年來為了拉動旅遊經濟,各地加大對櫻花的投入力度,每年四月、五月都讓全球遊客為一睹櫻花盛景而瘋狂。
這是桑青紅的幻戲,而日本的傳統植物之精髓,就是櫻花。她選用了日本奇術師最擅長的角度來演繹一場不見殺機、隻見花趣的戰鬥,亦是為了坐收“地利、人和”的先機。
“你有花,我有蜂。”血膽蠱婆揮袖,那些嗡嗡嗡嗡叫個不休的飛蟲立刻鋪天蓋地而來,鑽入繁花深處。
楚楚拉著我向前走,原來每一棵櫻花樹後都站著一個人。
“我不嗜殺,但這一次,唯有大開殺戒,才能活著走出去。”楚楚說。
我們經過一棵深褐色樹幹時,樹後的人倏地閃出來。
那是一個身穿褐色蓑衣、頭戴褐色竹笠的人,最令人驚懼的是,此人臉上戴著一隻碩大的麵具,上麵用紅綠油彩勾勒著一張猙獰鬼臉。
楚楚放開我的手,向樹下一撲,繞著那怪人輕飄飄轉了一圈,敵人的喉嚨裏就嗤的一聲噴出血箭來,然後緩緩伏倒。
“這些鬼麵伎隻是擾人心神的小角色,真正的大敵還在後麵。”楚楚說。
她舉手折下一段花枝,輕輕擦拭著指甲上的血跡,臉色越來越凝重。
“令血膽蠱婆複活的是玉羅刹,對嗎?”我考慮過所有的可能性之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在“鏡室”之中,玉羅刹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靈魂。隻要她願意,就可以進入任何無主之軀裏,就像官大娘所背負的“九命”一樣。
曾幾何時,她根本不願麵對今時今日的江湖紛爭,隻想將自己困於一隅,不見故人。可是,她畢竟曾經是苗疆之主,當血膽蠱婆慘死、楚楚突然被困時,她必須挺身而出,接下這一仗。
真正的大人物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有時候為了道義,不惜兩肋插刀。
江湖中的真實故事,永遠比小說家筆下虛構的情節更生動、更激烈,而像玉羅刹這樣的奇女子,百年之內,無出其右。
楚楚點頭:“是,那是苗疆最後的王牌,不容有失。”
我剛剛放鬆的心又猛地一沉,因為玉羅刹如果有失,則她犧牲性命創造的詛咒就會失去效力,那才是桑青紅等人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向前走了二十步之後,楚楚連殺了十四名鬼麵伎,但始終沒有聽見桑青紅與玉羅刹的聲音。
“該來的戰鬥總會來的,誰都躲避不開。大哥,這就像每個人的人生一樣,任何選擇逃避、繞路的人,最後總會重新遇到相同的困難,之前的一切逃避沒有任何用處。這一戰之後,我希望你能真正認識到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成為一呼萬應的領袖,而不再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時不我待,太長的埋沒之後,就是利劍也會生鏽。”說話間,楚楚又殺一人。
我沒有選擇逃避,但我也很清楚,自己過去的十年始終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與我相反,過去十年,濟南城的政治、經濟都在高速發展,就連以曲水亭街為首的這片老城區,都已經被奉為濟南旅遊的精品項目,每日都有外地遊客穿街繞巷而來,爭相參觀泉水美景。
人的一生如逆水行舟,真的是不進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