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殺人償命,不留屍骸(2)(2 / 2)

那麼,比起她的“九命”來,平日她在老百姓麵前展現出來的種種奇術,卻真的是冰山一角了。

我希望那老男人能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為什麼附於官大娘?又為什麼一照麵就向血膽蠱婆痛下殺手?

在老男人、旗袍女子之外,我真不知道另外“七命”又是什麼樣子,各懷什麼樣的秉性。

如果沒有鬼菩薩與“鏡室”的話,官大娘的死將會變成一幕默不作聲的啞劇,死了,燒了,葬了,骨灰隨歲月而輾轉成泥,其名字也不會被下一代曲水亭街人記起。人生草草,如此而已。可是,“鏡室”的存在,讓官大娘變成了一個引發中日奇術師大戰的詭異契機。

“九命”現形,將一切事件全都推向了混亂的波峰。

“他來了。”楚楚忽然挺直身子,目光如炬,盯著地簧門入口。

果然,地簧門被最大限度地推開,發出刺耳的“嘎吱”一聲。

那撐著傘的老男人昂然而入,腰板挺得筆直,腳下的步伐幅度並未因通過狹窄的門口而增減,仿佛一名儀仗隊員正通過主席台的檢閱那樣,目視前方,闊步而進。

他的右手中並沒有武器,所以我的視線立即盯在傘柄的底部。

那種老式雨傘的傘柄經常被過去的江湖人設計為“掌中劍”,一手打傘,一手握著傘柄反抽,隱藏其中的兩尺短劍就會應手而出。

我相信,如果曲水亭街的老百姓在這裏,百分之百就會認出這老男人的身份。

他向前筆直走了十五步,然後向我這邊轉過身來。

“怎麼會是你?”我說出這五個字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被捏住了,每個字都變得極為沙啞。

老男人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又轉移到楚楚臉上。

“候鳥失其舊巢,翻飛梁上,三振乃去。”他說。

在曲水亭街時,從未有人注意過這老男人竟然會開口說話,人人都以為他是啞巴。

他臉上的線條極為僵硬,鼻梁既長又高,如一座險峻的山峰。這樣的麵相,給人以冷漠、孤絕的感覺,拒人於千裏之外,一看就知道極難相處。

“殺人償命。”楚楚回應對方四個字。

“我自海上來,降國之將,愧不敢返鄉。前後失路,不知東西。有人說,世上本無路,強人可以自創一路,你說呢?”老男人的視線並未停留在楚楚臉上,而是茫茫然地向前看,似乎已經穿過我和楚楚,望向無盡的遠方。

大廳之中,忽然響起了蠶食桑葉一樣的“沙沙”聲。

我抬頭看,本來管線裸露的屋頂上,竟然有幾百條細蟲急促地潛行而來,與楚楚之前送入電梯門縫隙裏的細蟲一模一樣。

“這不是我要找的世界,誰把我喚醒,誰就要承擔罪責?”老男人的右手已經握住了傘柄。

“殺人償命。”楚楚重複著那四個字。

嚓的一聲,老男人反手一抽,藏在傘柄內的“掌中劍”已經出竅。那劍約有二尺出頭,劍身是奇特的圓柱形,直徑約有半寸,而其劍尖也極鈍,竟近似於擀麵杖的形象。

我看過古兵器譜,這種武器是西洋劍的改良版,在民國初年的江湖上極為盛行。

“不留屍骸。”楚楚又加了四個字,合起來是“殺人償命、不留屍骸”兩句駭人聽聞的話。

老男人舉步向前,劍尖指向楚楚,雖然沉默無語,但氣勢卻極為囂張。

我橫跨一步,擋在楚楚前麵。

“官大娘。”我叫出那個名字,如果對麵這老男人曾經與官大娘有關聯,他一定會對這三個字有所反應。

奇怪的是,老男人不為所動,一直向前。

“官幼笙,曲水亭街,官大娘。”我沒有放棄希望,而是叫出了曲水亭街人都不知道的官大娘的原名。

聽見“官幼笙”三個字,老男人突然止步,神情立刻有所變化。

我知道,這個名字一定是喚起了他的某個記憶。

嘩的一聲,屋頂的細蟲陡然間迎頭罩下,將老男人裹住。

那把舊式布傘稍微起了一點作用,將他腰部以上擋住,所以細蟲暫時隻包住了他的腰帶至鞋子的範圍。不過,細蟲來勢洶洶,一落到傘麵上,便搖頭擺尾地拚命啃噬,幾秒鍾內就將傘上的罩布撕裂。

“那個名字……那個人在哪裏?”老男人大叫出聲。

官大娘已死,身體也被處理掉,所以即使告訴他,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此時此刻,語言、訊息都已經於事無補。他殺了血膽蠱婆,就一定得死,而且死的過程必須比血膽蠱婆之死更為慘烈。而且,就算我可以喝止楚楚、楚楚可以喝止細蟲的進擊,又有什麼用呢?

正如楚楚所說——“殺人償命,不留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