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信你的話?”他狡黠地笑著,刀尖一揚,抵住了我的左胸。
“信不信在你。”我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已經得到了大秘密,就在剛剛那些僧人恨不得生吃你肉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大秘密果然藏在大魚裏。既然如此,我何必再留著你節外生枝?”他猙獰地笑起來。
“還未過河,就要拆橋?”我問。
同時,我的眼角餘光瞥見,上麵那孩子瑟縮著舉起雙臂,慢慢地張弓搭箭,對準了那軍官的頭頂。
“我隻要秘密,就這麼簡單。至於你,並不比大草原上的一根野草更值錢。”軍官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猙獰,那把長刀已經刺入了我的胸口。
蒙人善射,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就要學習騎馬射箭。所以,我相信隻要那孩子引弓一射,這軍官就當場斃命。
其實,蒙人遭受侵略者奴役簡直是一個笑話,鐵木真的後代是草原上的雄鷹,個個驍勇剽悍,豈能任由侵略者鐵蹄踐踏?
我等待著軍官被羽箭貫頂的那一刻,那才是結束這場屠戮事件的最佳手段,鐵木真的子孫親手結束了侵略者的暴行。唯有如此,蒙人才有未來和希望。可惜的是,那支箭始終沒有射至,而我卻在長刀刺胸之下緩緩倒地,耳邊響起那軍官夜梟一樣的桀桀怪笑。
“巨魚的命運、蒙人的命運、草原的命運……包括那怯懦少年的命運,大概……與我差不太多吧?”這是我的意識漸漸恢複時,腦中始終縈繞著的一句話。
當我恢複清醒時,牆壁上那兩條巨魚仍然無聲地遊弋著,在它們的世界裏沉默地巡視。
“你要我看什麼?”我的視線落在沉思中的影子身上。
“看我當日的怯懦,眼睜睜看著所有親人死於敵人屠刀之下,卻始終無法克服內心的恐懼,射出那關鍵性的一箭。那一幕,日夜折磨我,讓我無法釋懷。我曾經發誓,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要找到回歸過去的辦法,糾正那個錯誤。”他回答。
那被供於神座上的巨魚形象仍然在我腦海之中,我無法拚湊結局,但也大概知道,侵略軍將戰火燃遍中國大地之時,同樣的殺戮與掠奪、同樣的死亡與結局每天都在幾千次、幾萬次上演。於是,所有的金銀寶藏都搬上了向東的飛機與輪船,源源不斷地送往京都。
我隱約知道,巨魚已經成了影子所做的研究的一種特殊標記。他必須借助於這個特殊符號將過去與現在聯絡起來。
“哥舒寶楞是誰?”我記起了那個名字。
影子淒慘地一笑,五官都急劇地扭曲起來:“那名字……那是我的父親。”
我立刻反問:“那麼,你不應該在那地方,不是嗎?”
按照時間推算,那一幕慘劇應該發生在至少七十年前,而影子的年齡最多隻有四十歲,兩下裏根本無法說通。
影子搖頭:“我當然就在那地方,因為自那件事之後,我的記憶就出現了斷層。我活著,卻跟死了沒什麼兩樣,隻要一閉眼,就看到那侵略軍的長刀洞穿了我父親的心髒。如果我勇敢一點,那一箭就能射殺敵人,像蒙族最勇敢的祖先那樣,雄鷹一般飛起,讓所有侵略者橫屍於大草原上,成為滋養水草的肥料。”
我無言以對,因為這種記憶令人崩潰,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殺而選擇了懦弱苟活,這是男人最大的恥辱。
“父仇不共戴天。”影子說。
我嘴裏變得無比苦澀,連說出的話都帶著苦味:“是啊,父仇不共戴天,但那戰爭早已經結束了,你就算是想報仇,也找不到那軍官了。”
這更是一件令人倍感悲哀的事,當影子有能力報仇、有意願報仇的時候,仇人卻早就在曆史的塵埃中做鬼。他的怒火根本找不到地方發泄,隻能對空怒吼,恨當初自己做了臨陣脫逃的膽小鬼。
“不,我能。”影子陰沉沉地笑起來,“這就是一切一切的關鍵,‘神相水鏡’就能幫我找到他,幫我了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