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狹窄的單人床貼著左側牆邊放著,一個長寬不過一尺的超小型寫字桌放在右側牆角,桌前還放著一個極小的鐵腳凳,凳麵的麵積大概隻能放得下成年人的半個屁股。
這裏與其說是密室,不如說是值班人員的房間,因為這裏除了供人睡覺外,再也無法進行其它日常活動了。尤其是房間的高度竟然不足兩米,我的頭發已經觸到了房頂,一走進來就感覺無比壓抑,恨不得馬上退出去。
我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度仔細地環顧室內。
床的對麵,也就是寫字桌的斜上方貼著一張泛黃的圖片,約有雜誌封麵那麼大。
我俯身細看,原來那是一張長時間在水中浸泡過的地圖,而且是日文版世界地圖。當我仔細辨別地圖上的標識時,很快發現,這地圖繪製於二戰期間,很多國家的邊界都與現代世界地圖不符,而中國大陸也被明顯地標注為“中華民國”。
地圖上最明顯的符號當屬於一條條弧形箭頭,全部由日本本土射出,指向中國大陸的東北、華北、華東、華南。其中幾條箭頭極長,最下麵一條繞過了東南亞、馬六甲海峽,由印度境內穿過,直指中國的西南邊疆;最上麵一條則是由中國的東北三省向西,穿過蒙古國境,由天山山脈、昆侖山山脈的遠端折轉,再度指向中國西北邊疆。
在這些箭頭的包圍下,中國大陸如同穿在叉子上的烤雞,四麵受製,動彈不得。
我記得從前閱讀二戰曆史時,也看到過類似的地圖。
這種地圖昭示了日本人妄圖吞並中國大陸的狼子野心,小規模的入侵戰鬥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大規模的占領、永久將大陸變成大和民族的殖民地,才是日本軍國主義者的終極目標。
放到現在,該地圖已經成了史學家的笑柄,更是中國成語“貪心不足蛇吞象”的真實演繹。
我不明白,“鏡室”的機密重地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狹小房間、小床、小桌、小凳和過了期的日本世界地圖?
無論從哪種角度考慮,這地圖也應該出現在濟南的抗日紀念博物館中才對。
在這個小房間裏,我還聞到了另一種奇怪的味道,那是金屬、海藻、海水混合在一起後又經過長年累月的發酵形成的黴味,通常隻能在廢棄輪船的船艙底層才能聞到。
“這裏——”我皺著眉搖頭,根本無法解釋。
“嗒、嗒、嗒”,那腳步聲又來了,從我身後直行過來。
我側身閃避,躲在牆角。
那腳步聲停在門口,頓了頓,竟然進了小屋。
我從聲音判斷,那個“人”已經走到了床前。他每走一步發出的“嗒”聲,都能讓我感覺到他的雙腳位置,甚至懷疑自己隻要向前一步,就要跟這個看不見的“人”撞個滿懷。
腳步聲消失了,我睜大眼睛看著小床的床沿。
感覺中,那人已經站在(或是坐在)床邊。按照常理,他接下來肯定是麵向寫字桌和地圖,然後百分之百就能看到我。
我想奪門而出,卻不願前功盡棄,至少要等羅拔和食野離開後,查找大廳裏其它的暗門。
忽然,房間裏響起了一陣口哨聲,而那聲音的來處就在小床床沿的正中,發聲高度比床麵高出兩尺,正好是一個成年男人采取坐姿時的口唇位置。
“那個‘人’在吹口哨?”這是我的第一反應,當我聽到那口哨的旋律是二戰時的《日本海軍進行曲》之時,後背上唰地冒出了一層冷汗。
第一,現代人很少演奏或者去聽這首侵略者曲子,其旋律也並不優美,沒有任何傳唱的價值;
第二,口哨一般是用來吹奏歡快的曲子,具有強烈的抒情意味,極少用在這些政治歌曲上;
第三,這裏是濟南,是一個全中國大陸抗日情緒最強烈的地方,任何人吹這樣的曲子都會引起公憤,輕則被人白眼鄙視,重則遭到群眾的老拳暴擊。
綜上三點,我判斷這個“人”是日本人,而羅拔之前說過的話,也印證了這一點。
“你是什麼人?”我壓低聲音質問,同時後背貼緊牆壁,蓄力前撲。
口哨聲停了,但我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哪怕是一聲咳嗽、一次歎息。
“你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孤魂野鬼?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叫什麼名字?你……”我無法再問下去,因為已經問的這些問題沒有任何邏輯性,而且我的思維也發生了嚴重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