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桑青紅引發的詭譎幻戲(3)(3 / 3)

她肯定知道——既然知道我在舉手間就能消滅她,又怎會如此肆無忌憚?

我再深思,桑青紅的身份是幻戲師,她最擅長的就是在虛空中幻化出各種各樣的建築物、人物、景物,來引誘目標入局,一旦被引誘者心動,接下來就會任由她擺布,變成她手裏的玩偶。

若想擺脫成為玩偶的悲慘命運,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由她設定的套路中大跳出來。

我再三思,目前的狀況下,切斷電纜是最明顯不過的解決之道,也是桑青紅要我采取的行動,我若去切斷電纜,就踏進了她的陷阱。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切斷電纜,等她露出破綻。

“簡娜小姐,冷靜,別開槍!”我大喝一聲。

“想救她,切斷電纜,關掉電源,就萬事皆休了……”桑青紅猙獰怪笑起來。

這句話出口,我就堅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在替身局中,她也曾經直白地說出了心思,要我動手殺那日本人。

身不動,是克製幻戲師的唯一方法。

心不動,則幻戲師無可著力,最終無所作為。

“好啊,我本來想切斷電纜,但現在又突然改變主意了。其實,關於‘神相水鏡’,你知之甚少,否則就不會這麼多年陰魂不散了。現在,我們誰都不知道‘神相水鏡’是什麼,等於是大家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很抱歉,你的幻戲對我毫無用處,還是不要枉費心機了。你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那麼我來告訴你,桑青紅,你永遠都存身於自己的靈魂記憶之中,別人不動手,你就永遠被自己的記憶禁錮,無法掙脫。這就是天道,善泳者溺於水,善射者亡於箭,善謀者敗於思,善馳者死於馬……你們日本幻戲師的最終結局,就是被囚於幻戲之內,不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幻,被迫需要別人來幫你鑒定。現在,讓我猜一下,隻要我不動手,你就永遠無法掙脫束縛,對不對?”

識破了桑青紅的詭計之後,我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清亮,再也沒有浮雲蔽日。

我緩步走向簡娜,握住她的右腕,將那把“掌心雷”輕輕取下來。

簡娜臉上的表情依然痛苦,緊咬著自己的唇,齒間已經滲出血來。

我張開雙臂,溫柔地擁抱她。

她也伸開手臂,緊緊地摟住我的腰。

“不要怕,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影子,閉上眼睡一會兒,醒來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在她耳邊柔聲低語。

簡娜的臉貼著我的胸膛,聽話地閉上眼睛,起初劇烈顫抖的肩頭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我不再理睬椅子上坐著的桑青紅,因為所有的她都是幻影,包括最遠端角落裏那一個。

屏幕上,那人仍然在無盡的長廊裏前行。

我確信,桑青紅就是在那一刻,墜入了那人的陷阱。

世上沒有無盡長廊,但是將兩麵鏡子或者多麵鏡子豎立於長廊中間,真廊與“影廊”相接,則構成了虛虛實實、虛實不定的一條無止境通道。

桑青紅擅長於使用幻戲,而那人就是采取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最高明奇術,將一名幻戲師高手禁錮在幻戲之中。

當年所羅門王以銅瓶囚禁魔鬼的方法與那人相比,則過於愚笨而強硬,沒有達到“隨心所欲、予取予求”的超高明境界。

如此看來,屏幕上那人才是真正的絕頂高手,而他也肯定是我夏氏一族的先輩。

再回首,椅子上的桑青紅全都消失了,她的聲音又出現在屏幕影像裏:“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頭?”

尾聲:強中更有強中手

中國自古就有“強中更有強中手”之說,更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古訓。

那麼,在奇術的世界中,前者毫無疑問是使用的,後者呢?

奇術一道,是否也有最強者?或者說,沒有最強,隻有更強。

我想到已經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官大娘,在曲水亭街老鄰居眼中,她是“走無常者”之中的高手,但卻遠遠沒有達到“最強、至強”的境界。恰恰相反,老鄰居們以為,官大娘隻能做“臨急抱佛腳”之用,真正有時間、有錢、有追求的人,會繞過官大娘,到更遠的地方去尋求神道、仙道的幫助。

濟南有佛教名山千佛山,好多土生土長的濟南人仍然千裏迢迢去參拜普陀山,重複著“外來的和尚好念經”的故事,舍近求遠,挑遠水來解近渴。

千佛山與官大娘,是一種相同的悲劇。

此刻,老鄰居們都不知道官大娘的靈魂可以做九層分解,從中產生更複雜曲折、晦澀詭異的故事。當然,他們也無需知道,即便官大娘走了,他們也能重新找到一位替代者,去完成從前官大娘所做的那些事。

我為官大娘感到悲哀,同時也為自己悲哀。

在奇術的世界裏,我如同一隻剛剛上路的螞蟻,誌向遠大,但卻步履維艱,不知何時才能獲得修行上的飛躍,把所有夏氏一族的希望全都擔負起來。

這條路,遠、險、難、亂。

我這一生,隻要選擇了上路,就等於是永遠告別了安逸平靜的生活。

其實,我沒有別的選擇,因為我是夏天石,夏氏一族最後的傳人。

夏氏一族那擔子明明白白地放在那裏呢,要挑起它,舍我其誰?

(卷一完,2016年7月28日於濟南: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新家裝修完成,天高海闊,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