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最後“心安”二字一定是臨時更變的,不是自己的心裏話。
我無法改變命運,尤其是無法替楚楚改變命運。
那麼,我隻憐惜她,不愛她,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
“你必須要快樂起來啊……否則就算你回到苗疆,我在這裏又怎麼能放下心?”我皺著眉問。
看到我皺眉,楚楚臉上反而添了一絲絲喜色。
“你放不下心,正好隨我一起回苗疆去。我們天天狩獵、喝酒、漂流、探奇,過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豈不更好?饕餮戒指代表著苗疆最至高無上的權柄,我把它交給你,苗疆所有蠻王、峒主、煉蠱師都會聽你號令,豈不有趣?”說了這麼多,楚楚嘴角終於有了笑容。
我低聲回答:“楚楚,如果你答應我能開心起來,我就隨你去。”
濟南雖然是我的故鄉,但爺爺去世,隻剩我一個人,的確可以隨時拎起箱子出門,天南海北,任意遨遊。
“謝謝大哥,我猜,你就是上天恩賜的治我不開心的藥。”楚楚擰著的眉心終於散開了。
我臉上在笑,心底卻暗自感歎:“我願意是治你不開心的藥,但我也許是飲鴆止渴的毒藥,暫且讓你開心,卻陷入了更不開心的深淵裏。”
若真是那樣,我就真坑苦了楚楚。
唐晚回來,滿含歉意地說:“抱歉,我得先走,醫院裏有個重病號等我去處理。”
我和楚楚同時望著她,其實我們三個都明白“重病號”隻是一個無法讓別人相信的借口。
楚楚點頭:“好的,姐姐慢走,今晚沒喝夠的酒,改天我們再補上。”
唐晚看看桌上的酒瓶,微微一笑:“天還早,你們慢慢喝,不能因為我早退而影響了大家的興致。”
她的眼波流轉之間,在我臉上輕輕一掃。
我領會了她的意思,馬上站起來:“我送你下樓。”
半夜來的電話總是預示著事情的最新轉機,我隻希望不是噩耗,而是新的希望。
我們兩個走入電梯,等電梯門關上,唐晚馬上開口:“天石,你拖住楚小姐,最好連血膽蠱婆一起拖住,不讓她們離開酒店。我現在去找鬼菩薩,剛剛的電話就是他打來的,通知了我一件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事。這件事……這麼說呢?真是荒謬之極,他告訴我說,官大娘體內的某個靈魂——某個靈魂的記憶中出現了一條龍。龍潛於淵,深不可測,應時而動,一飛衝天……”
這個說法過於荒謬,以至於我和唐晚四目相對時,同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姑且不論那記憶屬於哪個靈魂,但隻要是看到了龍,就證明龍這種動物真實存在於我們這個世界上,一下子推翻了所有科學家、考古學家、生物學家的所有定論。
“很勁爆的一個消息,對吧?鬼菩薩在電話裏興奮得嗷嗷叫,連他家鄉的土話都叫出來了。他家鄉是濰坊青州,一個‘肉’音和‘漏’音不分的地方。我當下沒有任何定論,也沒有任何成熟想法,隻是想第一時間趕到山大鏡室去,親眼看看那靈魂的記憶究竟是什麼樣子。鬼菩薩把他的發現第一時間告訴了我,我過去,就能搶到先機。咱們都知道,官大娘跟‘神相水鏡’是密切相關的,包括你說的桑青紅的靈魂,就藏在官大娘體內。按常理說,我倆應該一起過去,共同研究,但現在外麵的江湖形勢太混亂,我們必須分開,有內有外,有攻有援,才能跟各路英雄抗衡。”唐晚一邊思索一邊快速說話,我根本插不上嘴。
電梯到了一樓大堂,我陪唐晚向外走。
“拖住她們,但絕不要陷進去。天石,苗疆的水很深,苗人怕被漢人所騙,漢人也怕被苗人所惑。我們是普通人,或者僅僅比普通人略微高明一些,但我們絕對不是全才和通才,更不是天才。所以我們也會犯錯,而且是不斷犯錯。不是有那麼句話嗎?成功或者不成功,其唯一的區別就在於犯錯少或者犯錯多。我們沒有犯錯的資本,也沒有翻盤的資本,每一步都必須走得很穩健才行。楚楚是個好女孩,但血膽蠱婆已經警告過我,誰也不可能愛上楚楚,楚楚更不能愛上任何一個男人,否則她就隻有死路一條,因為——”唐晚又深吸一口氣,“因為她已經在滿十八歲的那一天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皈依了傳說中的萬蠱之王。從那一刻起,她在世間行使的就是萬蠱之王的權力,是萬蠱之王的代表,所以各族蠻王、峒主才會折服在她腳下,尊她為苗疆之主。我不是不相信你,天石,苗女多情,而楚楚的身份又是如此微妙,我不得不再三叮囑你,一定不要越雷池半步……”
酒店門口即有出租車停著,唐晚出門,立刻有門童替她拉開了出租車後座。
“謹慎,保重,自律,守正。”這是車子開動前,唐晚送給我的最後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