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轉折是我從沒預見到的,現在看,龔與辛的合作,的確非常有默契。
“水在哪裏?”唐晚接著問下去。
“就在殯儀館小楊樹林的小屋下麵,水極深,不見底——當然這也是龔天養回來彙報的,隻是我並沒有像大哥那樣親身去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龔天養的人品與見識。”楚楚回答。
唐晚再次鼓掌,但這次的掌聲似乎已經變了味。
利益麵前,人品時刻都在經受考驗。楚楚過於相信別人,隻怕已經為將來埋下了隱患。
“那樣,我們就一起期待你的人帶來好消息了?”唐晚問。
楚楚舉起酒瓶:“借姐姐吉言,希望龔天養與辛藍白能夠不辱使命。”
我和唐晚同時舉起酒瓶,叮當一聲,三隻酒瓶碰在一起。
小楊樹林暗藏殺機,而小屋內的哥舒水袖則深不可測。我親自見識了哥舒一族的本領,深知任何人想在那邊討什麼便宜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隻希望,那些人不會讓楚楚傷心失望。
麵對她,我所有的感受隻有“心軟”二字。她的身世是如此坎坷,生命中缺少了太多應有的嗬護,上天如果足夠公平的話,就多給她一些饋贈,讓她達成所願,順利歸去。
我並不是一個過於心軟的人,但看到楚楚之後,我的心卻根本硬不起來。
“大哥,你也在為龔天養他們擔心?”楚楚問。
唐晚笑起來,斜睨著我:“為他們?大錯特錯了,你這位大哥是在為你擔心。現在,連我都開始吃起醋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見到你就滿眼疼惜,完全忘掉了別人。楚楚,我真是嫉妒你,自從我認識天石,從未見過他這樣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
我猛然醒覺,發現自己真的一直都在深深地凝視著楚楚,心裏想的、眼裏看的都是她。
“是嗎?”楚楚的臉又一次紅起來。
我低頭喝酒,暫且將目光從楚楚臉上挪開。
“當然啊,我們原本是一起到酒店這邊來,他進來送資料給你,而我在外麵接應。結果,他一見到你就把所有正事都忘了,什麼狀況都沒搞明白,就認下了你這麼個貌似天仙、柔情如水的小妹。連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蠱,一下子把他迷住了?”唐晚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她有這種懷疑也是正常的,因為我們麵對的是苗疆來的蠱術高手,一切皆有可能。
楚楚用右掌按住了左胸,神情莊重地起誓:“我若是對大哥有半點不敬,九天雷決,九地蛇裂,化灰而去,不留分毫。”
唐晚低笑:“小妹,言重了,言重了,姐姐隻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何必弄得又起誓又賭咒的。他信你,我就信你,絕無二話。”
楚楚歎氣:“姐姐不知道,我在‘水顯之術’中第一次見到大哥,就……就再也難以忘掉。所以這次北上,除了劍指‘神相水鏡’,更大的夢想就是見到紫金缽中出現的大哥。在曲水亭街初見之後,我已經偷偷感激上天幾百次,感謝上天終於圓了我的夢想。姐姐嫉妒我,其實我應該嫉妒姐姐才對。我看得出,大哥對姐姐一往情深,堅定不移。我倒是很想知道,姐姐是怎麼跟大哥走到一起的?”
同樣的疑問也存在於我心裏,借楚楚之口問出來,有第三方在場,我也想聽到唐晚的真實答案。
唐晚放開酒瓶,雙手前伸,掌心向上,平攤在桌上。
燈光下,她的十指指肚上的紋路異常深刻,仿佛是用小刀細細地刻上去的。
“摸骨術”完全靠手指的觸摸來發揮威力,所以她的指肚紋路才跟別人明顯不同。
“姐姐,你是要告訴我們,一切答案盡在‘摸骨術’嗎?”楚楚問。
唐晚微笑不語,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驀地,我們麵前的這張桌子起了一種奇怪的變化,本來能夠照見人影的桌麵發出了輕微的嗶嗶啵啵聲,木材表麵的清漆全都迸裂開來。漆麵一破,木材的紋路變得極其清晰,並且與唐晚的指紋走向全都順接起來。
那種情形就等於是唐晚向這張木桌施展了“摸骨術”,讓早就失去生命的木材重新煥發了生機。木材的紋路、年輪都是它的生命見證,當紋路複生時,就等於是大樹的一部分生命已經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