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遙望小樹林的方向。
“那楊樹林很古怪,我曾從幾位醫院的前輩那裏得知,殯儀館內部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任何員工不能靠近那裏。醫院跟殯儀館打交道很多,所以知道一些殯儀館內發生的怪事。兩年前,曾有一名酷愛航拍的大學生借殯儀館的地盤試飛自己剛買的航拍器,獲得的影像資料中,楊樹林的區域一片空白,一棵樹都拍不到,畫麵中顯示為黑色,就像有人用黑布將楊樹林全都罩起來了一樣。大學生感到很奇怪,把這些視頻發布到網上的航拍論壇,並在網友的慫恿下,一個人進楊樹林去探尋真相,結果再沒回來。前輩們告誡過我,假使有一天必須要到殯儀館來辦理業務,也千萬要注意避開楊樹林,速來速走,不要惹是生非。”唐晚娓娓道來,又補充了這些古怪的資料。
中國的奇術界自古就有“靜室生暗鬼”的說法,殯儀館是城市中最特殊的地方,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即使沒有高牆和門衛,也很少有竊賊光顧。
哥舒飛天、哥舒水袖隱居於此,可以放心大膽地去進行自己的研究和記錄,不擔心有人闖入偷窺。
或者說,他們是能夠“偷窺天機”的人,洞察世間一切,一直都在毫無顧忌地蒙蔽世人、左右世人。
進一步想,世界上所有奇術高手豈非都是如此?普通人在擁有奇術的那群人麵前如同三歲蒙童一般無知,隻能選擇被宰殺、被漁獵的悲慘命運。
“如果可能,連根拔除。”我低聲說。
唐晚一愕:“何必如此?如果你以這樣的態度對待奇術界的人,再去做任何事都會百倍勞神費力,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哥舒水袖如此忌憚,非要滅之而後快,或許是因為那把充滿邪惡的藍色怪刀——“唐晚,哥舒水袖擁有一把藍色的小刀,非金非鐵,刀柄上帶有溫度,且能過濾血液。正是通過它,我才聽到了鬼哭聲。你有沒有記得,世間有哪一國的刀具有這樣的特征?”
唐晚眼神一亮,不回答我的問題,立刻反問:“你剛剛簡要說過,哥舒水袖使用水晶瓶承接自己的眼淚,對嗎?”
我點頭:“沒錯。她共接過兩次,每次都是在極度傷心的狀態之下。”
“用水晶瓶接傷心的眼淚,而且擁有一把藍色小刀,世界上隻有一個種族會這樣做——”唐晚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但卻沒有急於說出最終答案,而是低頭沉吟。
她提到種族而不是國家、組織、民族,很明顯是另有所指。
在等她考慮問題的過程中,我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奇香。
我立刻想到:“青島韓氏的人就在左近,她的觸角無處不在。如果沒猜錯的話,齊眉自以為秘密的‘殺楚’行動也早就被她知悉。”
奇香是一種氣體,隨風而來,無孔不入,令人防不勝防。
其實我倒是希望這股奇香也能深入楊樹林,跟神妙莫測的哥舒水袖做兩敗俱傷之爭。那樣,一切事實真相也許就能快速浮出水麵了。
我抬頭向上看,果然看見幾縷淡青色的霧氣如靈蛇跳舞般越過殯儀館高高低低的樓頂,向著楊樹林方向飛速前進。
“看那煙霧,青島韓氏又出手了。”我低聲提醒唐晚。
唐晚抬頭,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嚴肅。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不無感慨地說。
青島韓氏是迄今為止出現在濟南的最強大的奇術師,連倨傲自負的燕歌行在她麵前都變得唯唯諾諾,不敢高聲說話。她的實力如巋然不動的高山,不必張揚,已經令群雄拜服。
與之相反的是,哥舒水袖深藏於殯儀館這種死寂絕地,不動不響,不顯山露水,更不叫囂張揚,像一口花蔭下的古潭,寒意森森,深不可測。
“這一戰的勝負,未可知也。”唐晚搖頭感歎。
按我的推斷,青島韓氏雖然表麵上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屑一顧,暗地裏卻不肯放過任何有用的線索,並且用這種“香術”持續追蹤著所有人的動向。香煙所至之處,她的眼睛、力量也如影隨形而至。所以,隻要她想出手,齊眉的“殺楚”計劃就將失控。
“你還沒有告訴我,那把藍色的小刀讓你想到了什麼?”我繼續剛才的問題。
唐晚稍稍猶豫,欲言又止。
我歎了口氣:“唐晚,你直接說出答案就好,無論這答案有多離奇荒謬,我都認真聽著。”
拿起藍色小刀刺向食指、無名指之前,我已經對它的來曆做了很多種猜測。但是,在我看過的所有古籍、兵器譜甚至軍事紀錄片中,從未出現過這樣一種顏色瑰麗、自帶溫度的詭異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