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桑青紅的替身局(3)(3 / 3)

“苦肉計?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記起了灰袍男人與神秀最初的對話。

這一次,他擺下的是“苦肉計、草船借箭、火燒赤壁”之陣,全都是諸葛孔明畢生的得意之作。

“苦肉計?替身局?”我苦笑起來,發現自己已經在別人的智計之中。

在這一智計中,我非旁人,正是受刑詐降的黃蓋,也即是計策中的挨打者。

如果我沒有及時警醒放開神秀的話,“受刑詐降”的黑鍋已經背定了。

引申來看,桑青紅是要我做“殺人的替身”。

“替身”二字在“山、醫、命、相、卜”的奇術世界中,卻有著更為深奧詭異的含義。它被官大娘那樣的走無常者廣泛地使用,“送替身、換替身、燒替身”等等半神、半鬼、半巫的儀式與活動中,其中所遵循的儀式與禮節相當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一想通了這一點,我渾身立刻冒出一層白毛冷汗。

普通的“替身”都是紙紮的小人,隨著祭祀儀式的結束而被投入烈火之中,借著“焚化”的程序,送它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如果我成為桑青紅指定的某人的“替身”,結果又是如何?隻怕比紙紮的小人更慘烈。

那麼,接下來,等待著我的又會是什麼?

“回去吧。”遙遙的,桑青紅的聲音傳過來,“大家都倦了,不願再顛簸命運之舟。”

她的聲音裏的確帶著濃濃的倦意,讓我確信,她已經被灰袍男人說服,徹底放棄了對我的愚弄。

我向聲音來處鞠躬,然後轉身向會走。

快到通往官大娘私宅的門口時,我的步子越邁越大,同時心裏也有期許,隻要過了那門檻,就脫離了大廟中的種種幻象,重回正常世界。

那道老舊的門簾靜默地垂著,我來不及伸手挑開它,直接向前一撞,縱過門檻。

如果“正常”的話,我會看到官大娘、官大娘留下的嘔血符以及站在那道符中間的另一個“我”。可惜,那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再到這屋裏來,一切又都變了。

屋內有桌、椅、燈、書架、武器架、地圖、八卦鏡、沙盤等等,全都無比陌生,沒有一絲一毫跟官大娘私宅相同。換句話說,我進入的是另外一間屋子,就像從官大娘私宅進入大廟那樣,隻隔著一道門檻,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桌是老舊八仙木桌,燈是青銅棉芯吊馬燈,地圖是泛黃的九曲黃河地理圖,而站在桌前抱著胳膊沉吟不語的,則是那見過一次的灰袍男人。

地圖攤在桌上,八卦鏡卻是懸掛在梁上,與地圖兩兩相對。

屋內最刺眼的就是桌子右側兵器架子上橫放著的一把鬼頭大刀,長三尺半,寬半尺,刀尾上係著已經被歲月和鮮血染成濃黑色的紅綢巾。

鬼頭刀是劊子手行刑時專用,在冷兵器的年代,一向都是“凶煞”的代表,除了生辰八字裏帶著“鬼頭印”的人之外,絕對無人能夠駕馭它。刀在這裏,灰袍男人也在這裏,可以證明他就是刀的主人。

我一步闖入,再退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隻能硬硬地立在那裏。

灰袍男人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地圖上緩緩地掃過。

“這就是黃河,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他說。

他的聲音非常溫和,聽起來讓人心情放鬆,與桑青紅完全不同。

“曆史上,最讓中原人心痛的一次外族渡河事件發生在北宋,你知道嗎?”他問。

我當然知道,北宋時候,金人南侵,攻破北宋首都,俘獲新老兩位皇帝,造成了震驚天下的“靖康之恥”,也令腐朽昏庸的北宋趙氏天下瞬間滅亡。那時,毫無軍事常識的北宋皇帝以為黃河能夠抵擋住遊牧民族的戰馬,自以為據有天險,在後宮尋歡作樂、吟詩作對,並創造出至今流行不衰的“瘦金體”書法。一切,隨著城破而頃刻間毀滅,由高高在上的人君轉眼變為北國的階下之囚。

史書記載,靖康之恥又稱靖康之亂、靖康之難、靖康之禍,發生於北宋皇帝宋欽宗靖康年間,因而得名,準確年代即公元1126至1127年。靖康二年四月,金軍攻破北宋都城東京,大肆燒殺搶掠之後,俘虜宋徽宗、宋欽宗父子以及大量趙氏皇族、後宮妃嬪與貴卿、朝臣等共三千餘人北歸金國。

靖康之恥宣告了北宋王朝的滅亡,成為當時漢人最沉痛的恥辱。後來,南宋名將嶽飛嶽武穆在《滿江紅》中一詞中寫下“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千古名句。

“靖康之恥”是古代史上的漢人慘痛記憶,回顧近代史,“南京大屠殺”豈非又一次國人的“靖康之恥”?

“到這裏來吧?”灰袍男人在馬燈光下向我招手。

我沒有遲疑,大步向前。因為他不是桑青紅,他是不會害我的。

“黃河是母親河,隻要是有血性的國人,誰願意眼睜睜看著這條繁衍了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被玷汙?你呢,你願意嗎?”他看著我的臉,輕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