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濟南城中,數萬百姓如同風中之燭,向天、向神佛默禱著自己的命運。
曆史上清晰記載,日寇渡河之後,濟南人民即陷入了比“五卅慘案”更甚的水深火熱、熔爐倒懸之命運。
當此時,如果能有英雄人物橫空出世,在這凜冬的黃河岸邊狙殺敵酋、阻擊日寇,也許能改變彼時濟南城的命運、濟南人的命運。
曆史的車輪早已經碾過1937年,沒有人知道那年日寇的渡河之戰是順是逆——“官大娘知道嗎?或許知道吧,否則她在臨終之前留下這樣一幅鮮血淋漓的畫是何用意?若她真的知道,又為何匆匆逝去,不留真相?”
血符之中,似乎藏著無數陰陽計算,但是,以我目前對於陰陽之術的理解,卻又無法準確地窺到其中端倪。
官大娘留下了血符,同時留下的卻也是無窮無盡的謎題,把本來就複雜的事態變得更為撲朔迷離。
門外,唐晚一直沉默無聲,似乎已經悄然消失。
我再度低頭凝視血符,代表著黃河冬水的那片空白越發顯得空曠而瘮人。
曆朝曆代,哪個王朝都曾將大江大海當做是抵禦敵人的天塹,無法逾越,永不消失。可是,那麼多次的曆史朝代更迭卻又明白無誤地說明,天塹根本不可倚靠,任何所謂的天險都隻是守衛者一廂情願的謬誤認識。
那麼,濟南曆史、抗日曆史都說明了,縱貫中國大陸的黃河與長江,誰都沒有成為失敗者的救命符。恰恰相反的是,進攻者成功地利用了守衛者的惰性,以奇兵突襲,將天塹撕開缺口,最終血洗古城,在中國曆史的恥辱柱上,幾度刻下失敗者的姓名。
我站在血符旁邊,看著那一大片代表著河北岸日寇重兵的日文字符,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恐慌漸漸在我的心頭彌漫開來。隻怕當年,這樣的恐慌也一樣彌漫於濟南城百姓的心頭。
戰火不仁,將天地百姓視為芻狗。
今日之我,也深刻地體會到了戰爭在老濟南人心裏留下的創傷。
官大娘為何留下這樣的血符?她要告訴我的、要留給世人的到底是什麼?
更令我訝異的是,空地之南,一直呈現出靜悄悄的狀態。所有線條都是混亂而模糊的,或交叉,或曲行,或先合後分,或先分後合,極度混亂,毫無章法。
我知道,任何符籙一旦寫出來,就是要表達某種意思。
在那一片混沌之中,必定隱含著最高明智者的巔峰意識。
我恨自己的愚鈍,不禁想到:“如果唐晚也在這屋裏,聽到官大娘的聲音,是不是能夠領悟得比我更多一些?”
一念及此,我走向通往外屋的門口,預備挑開那布簾叫唐晚進來一起參悟。
我的手指觸到那門簾,驟然間倒吸一口涼氣,由指尖到肩膀全都僵住。
那門簾的樣子不知何時變了,顏色灰白,花樣皆無,應該是洗過了幾百次,經緯分崩離析,再經幾次風雨,也許就要變成碎片了。
“這不是……剛才的門簾!門簾怎麼會變樣?除非……除非這時間和空間都變樣了——除非外麵的曲水亭街也已經變了人間!”我僵直地站著,一時間竟然沒有勇氣撩起那輕若無物的老舊門簾,生怕一抬眼,看見的已經是物是人非的陌生年代。
“唐晚,唐晚……你在外麵嗎?”我隔著門簾悄聲地問。
簾外沒有應答,靜悄悄的,似乎唐晚已經離開。
我側耳傾聽,那些本該能隱約聽到的車聲、市聲也消失了,這小小的屋子裏隻剩我的粗重喘息之聲。
“如果走出去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我還能退得回來嗎?”我喃喃自問。
我想抬手擦汗,但掌心裏已經滿滿的全是冷汗。
之前,我看過太多穿越時空的資料,時空之門洞開之時,哪怕是走錯一小步,都有可能墜入萬劫不複的黑暗輪回,與這世界永別。
我躊躇著,再次環顧屋內。
官大娘已歿,不會再給我任何啟迪,隻有地上那還未破解的半張血符,靜靜的覆蓋在青白色的地麵上。
我又想到,老宅那邊還等著我回去撐場麵。除了我,誰都不會披麻戴孝送爺爺出門,再耽擱下去,隻怕鄰居和賓客們就要聒噪起來了。
“唐晚,我現在就要出來了。”我提高了聲音再叫。
雖然沒有聽到唐晚的應答,我仍然堅決地挑開了那道布簾。
幾十年前的手工土布與現代工業產品線上下來的新布有著巨大的區別,指尖掠過簾子的時候,感覺到它的邊緣粗硬得像一把鈍了的柴刀。
簾子挑開,我並沒有跨出去,而是雙足發力,穩穩地站定,抬眼向外看。